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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衛一咬牙,並指一戳夏侯澹臂上某處,戳得他手臂酸麻,被迫鬆開了手。

  暗衛剛剛拉開太子,夏侯澹嘶聲道:「殺了他。」

  暗衛:「陛下……」

  「殺了他!」夏侯澹口中發出一聲野獸般的怒吼,一拳揮了過去。暗衛不敢擋他,狼狽不堪地避過了。

  夏侯澹撲過去奪他的劍。

  暗衛繞柱走。

  夏侯澹伸手入懷,掏出了槍。

  所有知道那是何物的人都瞳孔驟縮——

  對準那暗衛的槍口被一隻手握住了。

  庾晚音渾身發抖:「夏侯澹。」

  夏侯澹下意識地望向她,在看到她眼眶裡的淚水時幾不可察地凝滯了一下,那雙黑暗混沌的眸中,一團風暴止歇了幾秒。

  庾晚音其實理智都快崩潰了,五指順著槍身慢慢攀去,摸到他手背的皮膚,說不清誰更冷:「晚上吃小火鍋嗎?」

  夏侯澹頓在原地。

  就在這一頓之間,庾晚音輕聲道:「敲暈他。」

  暗衛這回沒有猶豫,一記手刀劈倒了皇帝。

  庾晚音舉目四顧,太后已死,皇帝中毒,太子半死不活。

  她又轉頭看了看正屋的方向。臣子與宮人還在低低哭著,但聲音很輕,顯然在側耳傾聽裡面的詭異動靜。

  室內的人全望著她。

  庾晚音強行勾起嘴角:「陛下傷心過度倒下了,快扶他回去休息。太子情緒不穩,也需好生安撫。」

  暗衛會意,架著夏侯澹和太子從後門走了。

  庾晚音抬手從肩上掃落一把紅色粉末,攥在手心。

  這玩意到現在都沒對她產生任何作用。她心中隱約有了個猜測,當下便對那些太醫與宮人笑了笑:「不必驚慌,一切照常吧。」

  說著安撫的台詞,那笑意卻是冷的。

  她自己或許沒有察覺,但看在他人眼中,這新上任的皇后周身的氣勢已經不同以往。

  那些人打了個寒顫,慌忙動了起來,有人搬來梓宮上前入殮,有人打掃一地狼藉。

  庾晚音給蕭添采使了個眼色,將目光指向太后的屍首。

  蕭添采若有所悟,躬身走到那碩大的梓宮邊,與宮人一道整理起了太后的遺容。

  庾晚音逕自走出了裡屋。

  正屋裡果然烏泱泱跪了一大片人,隊伍一直排出了大門,延伸進外頭的漆黑夜色中。見她出來,那已經停下的哭聲又強行續上了。

  庾晚音示意安賢上前,照著流程安排眾人留宿或回家齋戒。她自己象徵性地扶起幾個妃子,安撫了幾句。

  突然有一道黑影朝她疾速奔來,口中呼著「娘娘」。

  庾晚音如同驚弓之鳥,連退數步。來者是個中年男子,尷尬地停在原地,半晌才期期艾艾地見禮道:「娘娘可好?」

  庾晚音:「……」

  她用邏輯推斷了一下。

  這人可能是她親爹。

  但她又不能百分之百確定,這一聲「爹」要是叫錯了,那樂子可就大了。所以她只能舉起袖子,揩起了那不存在的淚水,口中含糊道:「承蒙……關心,我……晚音一切都好。」

  對方:「哎呀,娘娘切莫憂心過度,傷了身子……」

  「庾少卿。」清朗溫和的聲音插了進來。

  端王不知何時也走了過來,攙住了那男子,輕聲勸他:「眼下不是敘舊的好時機。」

  果然是她爹。

  但庾晚音的注意力已經完全不在她爹身上了。端王站得離她太近了,這個距離,暗衛都來不及救。

  庾少卿漲紅了臉,忙行禮道:「是老臣失禮了,老臣這便退下了。」臨走還瞟了庾晚音的肚子一眼。

  庾晚音此時腦中亂成一團,也顧不上分析他那眼神。她與端王四目相對,一邊隨時準備跑路,一邊還要努力不讓這防備流露出來。

  夏侯泊傷感一笑:「尚未恭喜娘娘榮登鳳位。」

  庾晚音也傷感一笑:「殿下,眼下不是時候。」

  直接拿他剛才的台詞回敬了他。

  夏侯泊聞言,深深看了她一眼:「娘娘還要主持大局,我便也不多叨擾了。」

  庾晚音原本以為他是來問夏侯澹情況的,見他這麼容易就被打發走,不禁有些意外。

  她將台詞壓在舌底過了幾遍,這才苦笑道:「確實有些焦頭爛額,多謝殿下體諒。我們……來日再敘。」

  夏侯泊笑了笑,轉身走開了。

  剛一背過身,他眼中的眷戀與失意一瞬間收了個乾淨,取而代之的全是冷嘲之意。

  有人的命中不需要溫情。

  也有人的溫情,吝嗇到轉瞬即逝,甚至連自己都不曾察覺,就已經消逝無跡了。

  夏侯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眼前一片昏黑,看不見任何畫面。

  耳中嗡嗡作響,聽不見任何聲音。

  如果說此前的頭痛像一波蓋過一波的海浪,這一回就是山崩海嘯,直接把地殼都掀了。

  似乎有人按住他的肩,在沖他喊著什麼,但落在他耳中,只是增加了無意義的噪音。

  太痛了。

  仿佛顱腔里擠進了兩條巨龍,在這彈丸之地殊死搏鬥,撞得他的頭蓋骨迸開了一道道裂縫,從中噴濺出苦水與火焰。

  太痛了。

  要是立即死掉就好了。

  即使身墮煉獄,被業火灼燒,也不會比這更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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