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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能阻止時光的流動。
卻有一個傻子,妄想,留住時間。
溫蕙合上櫃門,將額頭貼上去抵著。
真傻呵。
霍府的外院,燈光通明,賓客滿席。端的是一副富貴熱鬧氣象。
只此時,霍決卻不在席上,他去了廂房裡。
“老廿,你要見我?”他坐下,問。
監察院藏龍臥虎,有許多奇人、能人。
老廿是一個皮膚布滿深深褶皺的老頭子。他在監察院掌著刑求之事。
他看著不起眼,卻能製作出別人想都想不到的刑具。也有著令人生不如死的手段。
他是監察院的老人了,牛貴時代,他便在了。
他抱著個匣子,躬身:“都督今日大喜,特送上賀禮。”
霍決道:“自家人,怎麼還這麼客氣。”
老廿將匣子奉給了霍決,道:“老頭子沒什麼別的,就些許手藝還能入都督的眼。這東西,屬下只做過兩件,前一件,是給牛都督的。”
提到了牛貴,霍決神色微凝:“是什麼?”
說著,打開了匣子。
廂房中便安靜了。
外面宴席的嘈雜聲仿佛遠處的煙火。
許久,霍決伸手捻了捻,問:“這是什麼皮?”
老廿道:“是南海的海魚皮。”
他其實不太滿意。
“其實,最好的當然是人皮。我那裡有許多。”他至今還耿耿,“只牛都督說,會嚇著夫人,不讓用。”
“只能退而求其次。”他遺憾,又道,“不過這海魚皮也有它的好處。它彈性是極好的,穿戴上十分貼伏。唉……要說觸感,肯定還是人皮好。”
“都督說得對。”霍決合上了匣子,“怎能用人皮,夫人肯定會嚇到。”
剝皮實草的事做得多了,他們對人皮都沒什麼感覺了。但溫蕙……肯定不行。
“老廿,這賀禮我收下了。”他頷首,“你有心了。”
做出來的東西能被認可,老廿有些高興。
“屬下的榮幸。”
霍決回到洞房的時候,溫蕙已經打發了內室的婢女,自己披著頭髮,靠著床頭在翻一本閒書。
見他來,她放下書,下床趿上鞋子:“回來啦。”
霍決看到了她的腳。
雖然只是一閃而過,但他確實看到了。
雪白的,從未見過陽光,也不會為旁人看到。
當然,曾有一個人,曾經日日都能看到,或許也曾在床幃間把玩撫摸,作閨房之樂。
但沒關係,以後他再也不能這樣了。
以後,溫蕙屬於他了。
霍決心頭髮熱。
溫蕙走過來,他便抬起手來。
溫蕙手環過他的勁腰,伸到後面幫他解開玉帶,放到一邊。再解開頸側圓領袍的扣子,然後是腋下、腰間的衣帶,幫他脫下了大衣裳。
裡面是白色的中單。
難得他穿白中單。溫蕙早注意道,他平日裡,是從頭黑到腳,從里黑到外的。
日常里,連常穿的中單都是黑色的。
也就是他穿黑色好看,要不然,還挺嚇人的。
溫蕙為霍決做著妻子為丈夫做的事。
這種事,她為另一個人做了許多年了。自然而然,十分熟練,也早已經只是日常。
霍決卻忽然抱住了她。
溫蕙沒動,在他懷裡還抽了抽鼻子:“你沒喝酒?”
淡淡的酒味,應該是沾染上的。不是他本人的。
霍決輕輕撫著她的背。
她穿著柔軟的寢衣,那手心的觸感和溫度都太明顯。
還有不可忽視的力道。
像男人。
溫蕙微微僵住。
霍決擁著她道:“監察院都督從不飲酒,不止我。”
他嗅了嗅她的頭髮。
她的頭髮洗過了,緞子一樣披著,帶著香氣和她身上的體息,好聞極了。
懷中,溫蕙“哦”了一聲。
她的身子有些緊繃,霍決放開了她。
“蕙娘。趙衛艱死了。”他道。
溫蕙愕然抬頭。
“他送了你來,是為著想要浙江布政使的位子。我給他了。”霍決道,“然後找了漕幫的人,路上鑿沉了他的船。”
“趙勝時下了大獄。”他道,“他的手不乾淨的,便是沒有江州堤壩案,我也能讓他剝皮實草。”
“我沒動你的朋友。但她的丈夫招供了。”
“那段日子,趙衛艱折騰著趙家子弟到處尋找奇珍異寶想要討好我。他忽然從你的朋友口中聽到了我的字。文臣很少會稱我的字,他們當面稱我一聲都督,背後只會用難聽的稱呼稱我,少有人會稱我的字。”
“他偶聽到,發現了我是誰,知道了我和你的關係,直接便將這事先報給了趙勝時,趙勝時恰好有陸正的把柄,趙衛艱一同意,他便往開封去,勒逼索要你。”
“整個事情就是這樣的。”
“惡念從他開始。所以,我不能饒他。”霍決道,“開封府通許縣的趙縣令,巡視鄉里時,醉酒跌入水溝溺斃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