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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氣四溢。
溫蕙褪了衣衫,踩著台階下了水。水溫微燙,正正好。
溫蕙發出一聲舒服的喟嘆。
沒有人不喜歡享受,溫蕙自然喜歡。
只這奢靡的程度,讓人有些心驚。
婢女們跪在池邊,為她按摩肩頸手臂。
這兩個月溫蕙早就發現了,霍決的婢女們十分精於此道——那些奢侈的、精緻的、周到的伺候。
可以想見霍決平時過得是什麼日子。
他是個大人物了,跺跺腳,便有許多人嚇得抖如篩糠。
譬如陸正之流。
溫蕙閉目養神了一會兒,問:“都督房中,有其他女子嗎?”
婢女們道:“沒有了。”
溫蕙問:“之前有個叫蕉葉的?”
婢女聲音微顫:“她,許久沒看到她了。”
溫蕙睜開眼,看了眼婢女,蹙起眉。只是內宅尋常問話罷了,她既作了霍決的妻子,自該把內宅理清,婢女怎地怕成這樣?
只婢女跪在池邊,將頭伏下,額頭觸著白玉池,頭髮都濕了。
罷了。
“起來吧。”溫蕙不再問了。
今日為了戴冠子,頭髮上抹了許多髮油,溫蕙便將頭髮也洗了。
待出來,裹了寢衣,回到臥室。侍女們幫她擦頭髮。
大布巾緩緩地吸去水分,從髮根到發梢過一遍,便換一塊。
頭髮快要乾的時候,有婢女來稟報:“左使來了。”
溫蕙吃驚,這個時辰了,小安來上房做什麼?
他不是普通的小叔子,他是個閹人,有許多避諱可以不在意。但即便這樣,他在這個時辰再過來也是不合適的。
“他說了有什麼事嗎?”她問。
婢女道:“左使說有話說,請夫人到門口那裡聽一聽,他不進來的。”
溫蕙披衣而起,走到了門口,果然看到門上投著一個影子。
她喚了一聲:“三叔?”
小安的聲音響起:“你們都退下。”
他在這個家裡說話有分量,不亞於霍決。婢女們魚貫退下,闊大的房間裡似有回聲似的。
小安隔著一道門,與溫蕙說話:“嫂嫂。”
“嫂嫂,我知道你嫁得心不甘情不願。”他道,“我知道我們比不了你前頭那個人,可能在你心裡,我們連給他提鞋都不配。”
“但我哥哥,念了你許多年。”
“真的許多年。”
“我一直羨慕哥哥,在這世上能有個人讓他這樣記掛著。”
“我就沒有,所以,我一直都幫他記掛著,所以,我懂他。”
“你這樣到了哥哥身邊,他若再讓你走,我們這前半輩子,那就算是白活了。”
“他想過讓你走的。是我勸住了。”
“嫂嫂,你要恨,就恨我念安。”
“不要恨哥哥。”
173. 第 173 章 假鳳
第173章
小安的聲音喃喃地。
門上那影子忽然貼近, 發出了輕輕的聲響。
他將頭靠在了門扉上。
溫蕙明白了,他醉了。
“知道了。”她道,“三叔回去吧。”
她的聲音依然平靜, 正是這平靜讓小安不能放心。
“嫂嫂,我說的是真的。”他道,“你記不記得, 從前,我哥哥送給過你什麼?”
溫蕙道:“什麼?”
小安苦笑:“你果然忘了。”
“但哥哥從沒忘。”
“裡間里, 有口柜子,黑漆落地的那個……你不妨看看。”
“我回去了。”他道, “叫哥哥發現,又揍我……”
小安被婢女們攙著走了。他今日喝得比誰都多, 醉得最早。
跑來胡話。
溫蕙望著窗上的影子消失,垂眸。
為什麼會覺得她會恨霍決呢?
最該恨的難道不是陸正?不是趙衛艱和趙勝時?不是馨馨的丈夫嗎?
因為她到來之前, 霍決一無所知啊。他從未曾想過主動改變她的生活的。
是這些人,這些人的一起推動著, 讓她再回不到從前。
還有她自己。
這是她自己的選擇。
溫蕙拉了拉滑下去的衣襟,轉頭看了眼裡間,舉著蠟燭走了過去。
所謂裡間, 是收納柜子箱子的房間。
黑漆落地的柜子不止一個,是一排。溫蕙拉開一扇門, 裡面全是未穿過的嶄新靴子。
再拉開一扇,懸掛著的都是黑衣金線的蟒袍曳撒。
拉開了幾扇都不是,直到又拉開了一扇, 溫蕙忽然頓住。
這些……?
溫蕙看了許久,伸手進去,拿起了一個。在手中細看了看。
泥娃娃。
再看柜子里, 仔細看,都是女娃娃。
有些顏色都褪了。有些還很新。
小安說她忘了……
怎能不忘呢?因為歲月是向前流動,沒有人能停得住的。
少女有了夫君,有了孩子,她成了婦人,她有家要打理,有許多事要操心。
她有許多幸福甜蜜的回憶,也有難過和心冷。但激情褪去後,也有靜默存在難以割捨的牽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