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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天還未亮,臨訣就醒了,他躺在床上,目光清明地望向窗外,月宮西沉,金烏漸起,熹微白光從東邊緩緩泛開,把天邊染成了魚肚白色。

  他按了按心口,那裡隱約有些鈍痛。

  這時,外間傳來咚咚咚的敲門聲,臨訣道:「進來。」

  沒一會兒,朱槿就推開門,繞過屏風走了進來。

  「主人,計劃還繼續嗎?」

  臨訣從床上起來,一邊穿衣一邊道:「我的修為要等十八才能完全恢復。今夜我引著廉貞離開山莊後,你去無回崖下等我。」

  朱槿看清臨訣眼中的寒意,精神一震,恭敬道:「是,主人。」

  臨訣拿起面具戴上,「去吧。」

  朱槿的目光擔憂地在臨訣心口停留了一會兒,才轉身離開。

  這一日,臨訣沒和廉貞多說話,一直留在書房裡處理山莊交接的事務,他將名下的莊子、田畝、酒樓商鋪等等產業都蓋章改到傅綏名下,甚至包括眼前這偌大的鑄劍山莊。

  他這麼做的時候,傅綏一直在旁邊勸著,然而臨訣早就下了決定,怎麼可能因為他的勸說就改變主意。

  「我和廉貞走後,這些東西就都要辛苦你好好經營了。鑄劍山莊那麼多弟兄,希望你以後能好好待他們。」

  聽著臨訣一邊囑咐一邊蓋章的動靜,傅綏呆呆地立在那兒,眼神空洞地附和。無論臨訣說什麼,他都回「是,聽您的。」

  次數多了,臨訣再怎麼不關心也發現不對勁了,他坐在案前,抬頭看了傅綏一眼,見他僵著一張臉木頭似的杵在那兒,倒生出幾分新奇,「你這是怎麼了?白給你的產業還不要?」

  傅綏聲音艱澀,如果昨日還能騙騙自己,那麼今天看到臨訣毫不猶豫將那偌大產業全都劃給他,他才不得不承認,臨訣是真的要走了,真的要拋下他!要跟那個道士一起走!

  「義父……和那位連道長,什麼時候走?」

  臨訣道:「明天。」

  明天!傅綏咬緊了牙齒,片刻後才艱難地說出口:「這……這是否太急了,你、你們什麼時候回來?「

  臨訣:「不會回來了。」

  傅綏:「什……什麼……」

  臨訣緩緩道:「我和廉貞打算找個地方隱居,以後再也不會踏足江湖,也不會再回鑄劍山莊了。」他話音剛落,卻見傅綏忽然紅了眼眶,便笑道:「這麼大個人了了,還哭鼻子?」

  傅綏搖了搖頭,忽然在臨訣面前跪了下來,哀求道:「義父,求您了!別走,別和那個人走!」

  臨訣見狀,面具下的雙目冷了下來,「你這是什麼意思?」

  傅綏跪在地上,他面上肌肉微微顫抖,眼前一片模糊,口不擇言道:「義父,求您了,留下來吧!連道長要是不願意,他要是不願意……咱們山莊有藥效最好的軟骨散,到時候……到時候……」

  他話未說完,就被上方扔來一塊鎮紙砸到了額頭上,臨訣這一下可沒有留情,那紅玉雕成的鎮紙砸到傅綏頭上,將他的額角砸破了一處,刺目的鮮血頃刻間就流了出來,順著傅綏的眉弓不住往下淌。可他連眼睛都沒眨一下,依舊固執地跪在那兒。

  臨訣身體往後靠在了梨木椅背上,靜默地看著跪在地上的傅綏。書房裡一時陷入一片膠著的寂靜之中,那種看不見的壓力幾乎能逼得人彎下脊樑趴在地上不停喘息。

  傅綏就頂著這股看不見的壓迫力跪在原地,武者身強體壯,又有內力護身,他額上的血口已經止住,臉色卻越來越蒼白。在這長久的沉默里,他已經明白,臨訣不可能改變決定。可他不是一直清楚麼,這麼多年來,他從來左右不了臨訣的任何決定。為何,現在還要心存妄想?

  「義父,孩兒錯了。」不知過去多久,傅綏將滿是乾涸鮮血的額頭重重抵在地上,磕了個頭。

  臨訣的目光這才緩和下來,「好了,下去拿點藥把額頭抹了。」

  話畢,見傅綏出去,他便不再理會,將方才蓋了章的地契田產全都收進一個檀木盒子裡……

  此事來得突然,山莊裡除了傅綏和趙管事,其他人都不知道臨訣要離開,因而突然被莊主叫到書房、吩咐舉辦山莊交接儀式時,徐管事是一臉茫然的。

  臨訣:「我的印章和親筆書信都在這兒了,你回去以後,就拿著這些東西撰寫請帖,把各大門派的掌門都請過來參加阿綏的繼位儀式。」

  徐管事手裡捧著臨訣交給他的印章和書信,遲疑道:「這……莊主怎麼突然就要退位了?」莊主年輕力壯的,沒道理啊!難道……「莊主,是不是您那日受傷太重損了身子?」我的莊主啊!為何如此命苦,年紀輕輕還沒娶妻就遭此磨難!上天不公啊!

  臨訣掃了他一眼,見這在山莊裡幹了十年的老管事忽然間滿面愁苦,涕淚橫流,瞬間明白了這老頭心裡都在想什麼。

  他嘖了一聲,「把眼淚收收,本庄主難得興致大好要和廉貞去隱居,你們這些人都想到哪裡去了?」

  徐管事一愣,「隱居?」

  臨訣道:「不錯。你看廉貞那性子,像是個喜歡熱鬧的嗎?」

  徐管事回想起那位連道長清清冷冷的樣子,心道原來莊主已經把人哄到手了,連忙擦乾淨眼淚,笑得眯起了眼睛,「恭喜莊主,賀喜莊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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