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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沉重漫長的夢終於到了盡頭,夢的結尾,他的身體化作一片璀璨的光芒,在天邊散開。

  任性倔強的生靈終於低下頭,為了那個最重要的人,重入輪迴。

  他沉重地呼吸著,早些時候在奇晟樓受了許多涼,年輕時不覺得如何,到老了便時常哮喘發作,入秋更是嚴重。

  「重明,我剛剛……夢到了很多事……」他呼吸困難,聲音低啞:「你說,是……我們的前世嗎……」

  身邊的人察覺到他睡得不踏實,習慣地收一收手臂,將他抱得更緊,只是畢竟上了年紀,仍是昏沉沉睡著。

  「重明,我可能……要先走了。」

  他仰了仰頭,又像是要去觸碰熟悉的喉結,又像是下雨前悶在水裡的魚兒探出水面,努力尋找一絲呼吸的空隙。

  這點如呼吸般輕柔的聲音被外面的雨聲淹沒。

  「這一輩子遇到你,我真的很快樂……」

  夜雨在凌晨時反倒突然大起來,將窗欞敲得叮噹作響,柳重明在迷迷糊糊中被吵醒,沒有睜眼,一隻手緩緩摸著懷裡的人,輕聲念叨。

  「下雨了,冷不冷,有沒有又踢被子?喉嚨里有痰嗎?」

  懷裡的人一向覺輕,這次卻沒有回應他。

  「沉舟,」他察覺到懷裡的涼,伸手摸摸,又低頭在額頭上親了一口:「沉舟?」

  仍是無聲無息。

  雨聲在外愈發放肆起來,屋裡的寂靜被隔出了另一個世界。

  柳重明的手蜷縮起來,又慢慢展開,反反覆覆撫摸著,喉頭幾次滑動,才終於在哽咽中輕笑一聲。

  「幸虧是你在先……」

  「否則,我怎麼放心得下。」

  「你慢慢走,等我一下。」

  明德十年秋,司天官曲沉舟壽終正寢。

  安定侯柳重明安置好身後一切,與曲沉舟同棺而臥,相擁著蓋棺入土。

  生同衾,死同穴。

  墓外兩方碑並肩而立——吾妻曲沉舟,吾夫柳重明。

  ***

  「這是安定侯墓!」黑暗中有人低著嗓子輕聲呵斥:「都給我莊重點!當心侯爺在天之靈怪罪!」

  有個年輕的聲音弱弱地提醒:「大哥,咱們都來盜人家墓了,哪還怕什麼怪罪不怪罪!而且人都死了多久了。」

  那領頭的不想多解釋,只呵斥一聲:「閉嘴!專心幹活!」

  他們已經開封土,進了甬道,再打開前面的石門,就到了擺放棺槨的地宮。

  外面的收穫再好,哪趕得上隨身陪葬的。

  門上用的自來石,對於他們來說並不陌生,用拐釘鑰匙捅了半晌,石門落下嗆人的塵土,慢慢開啟。

  領頭人按捺不住歡喜,這對他們來說是大好事——還沒有同行進入到地宮裡過,百年前陪葬的好東西必然還在。

  可不知為什麼,也許是常年下墓的敏銳,在這一片漆黑中,他總覺得像是有人,有人在極輕地呼吸。

  他反手摸了刀在手裡,另一隻手嚓地打亮火石,幾乎同時的,所有人的慘叫在地宮裡嗡嗡作響。

  「有……有人!」

  就在火光亮起的一瞬間,他們都清清楚楚地看到,在正中的棺槨上真的有人。

  「別吵!」領頭人忙去摸掉在地上的火石,大喝一聲:「都別喊!怎麼可能有人!是鎮墓石!」

  不等他重新點亮火石,黑暗中有人啪地打了個響指,四周牆上早已燒乾的燈盞如聽到號令一樣,逐一亮起,將石室中照得恍如白晝。

  這下他們都看清楚了,棺槨上真的有人,那白衣少年盤膝坐著,桃花眼下生著一顆硃砂痣,雙臂交叉抱在胸前,側頭看著他們,微微挑眉。

  「盜墓的?」

  眾人面面相覷,還是那領頭的膽大,當先出聲問道:「同行?」

  有人嗤地笑出聲,從棺槨另一頭探出個小腦袋,是個十五六歲的姑娘。

  「公子,他們說你是鎮墓石,還說你是盜墓的!揍他丫挺的!」

  「廢物閉嘴,什麼忙都幫不上。」少年恨鐵不成鋼地呵斥一聲,才向這邊開口:「算了,你們幹什麼的無所謂,我正準備開棺,你們趕緊走。」

  他將身下的棺槨拍得咚咚作響。

  領頭人失聲笑起來。

  安定侯夫妻合葬用的是三棺兩槨,光靠著少年一個人的力氣,根本不可能打開。

  雖然不知道這人究竟是從那條道進來的,也不知道剛剛點火的究竟是什麼把戲,可對方到底只有兩個人,其中一個還是小姑娘,不足為懼。

  「小兄弟,」他一抱拳:「都是祖師爺賞飯吃,小兄弟雖然先來,可如果沒我們兄弟出力,你也打不開棺槨,一會兒開了棺,東西我們先拿。」

  「你們趕緊走,我好開棺,免得骨頭灰都剩不下,」少年仿佛沒見到對方人多勢眾,斜眼瞟他,無奈嘆氣:「盜墓有罪,罪不至死,上天有好生之德……」

  棺槨旁的姑娘又探頭:「公子,您怎麼說話還跟個老方丈似的?」

  「你再多嘴?」少年一眯眼,唬得姑娘不敢吭聲,才右手一伸,一處空洞在眾人面前不遠處憑空展開。

  「給你們開了鬼道,趕緊走,以後別幹這種見不得人的勾當。」

  可哪有人敢走,這空洞裡黑煙瀰漫,不知裡面藏著什麼,在哪兒看到都已經足夠嚇人,更別說出現在這地宮裡,更別說還叫什麼「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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