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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察覺到她的不對勁,祁炎明顯一愣,眸中的偏執漸漸散去,泛起綿密的心疼。

  「殿下……」

  祁炎欲向前,卻被少女顫聲喝住,「站住!」

  祁炎腳步一頓,又朝她走去。

  她的披風散了。他想:風這麼冷,她會著涼。

  「祁炎,本宮命令你站住!」

  到底是帝姬,再溫柔認真起來亦有幾分魄力,擰著眉短促道:「本宮現在有些生氣,不想和你說話!」

  這麼久,她第一次動用長公主的權利來「命令」祁炎。

  祁炎仿佛被釘在原地,可上身卻不自覺微微前傾,緘默而深沉地凝望著她。

  第65章 雨中  為什麼不要我了……

  紀初桃頭上仿佛懸著一把看不見的刀, 它在那兒,卻不知何時會落下。

  夢裡大姐失勢,紀初桃便努力阻止;宮門下祁炎帶血的劍刃, 她亦可以相信那只是誤解和巧合……

  可祁炎站在她面前,親口告訴她:不管阻礙在他面前的是誰, 他都會一一蕩平。

  宮變的血色交疊閃現, 紀初桃呼吸一哽, 心中泛起尖銳的刺痛。

  夢裡怎樣都來得及扭轉, 卻唯獨,不該從祁炎嘴裡說出她最害怕的話來!

  紀初桃心裡難受,眼眶也不爭氣地濕紅起來。她不願展露自己這副糟糕的模樣, 抿唇繃緊下巴,轉身就走。

  祁炎沒再跟上來。

  酒意的燥熱褪下後,便覺寒意侵入骨髓, 冷得人眼睛疼。紀初桃埋頭走到酒肆前, 待壓下鼻根的酸澀,方整理好情緒, 朝自己的馬車行去。

  夜風呼嘯,將街市的燈籠吹得搖晃不已, 一場淒寒的冬雨噼里啪啦地驟然降落。

  拂鈴並未多問什麼,只撐起紙傘遮在紀初桃頭頂,道:「殿下,這雨寒氣透骨, 您快上車去避避罷。」

  紀初桃點了點頭, 踩著腳踏上車時,才發現自己身上還裹著祁炎的披風。

  背後始終落著一道炙熱深沉的視線,直至她鑽入馬車, 放下了垂簾。

  馬車內暖香無比,案几上擺放著各色精巧的糕點果子,紀初桃抱著手爐坐著,耳畔只聽得見大雨的嘩嘩聲。

  她沒忍住,掀開車簾的一角望去。

  一場大雨將夜逛的行人沖得七零八落,眾人狼狽舉袖奔逃,尋找避雨之處。燈火寥落,街道一下就空蕩起來,地上落著不知誰家散落的帕子。

  祁炎依舊保持著分別時的姿勢,身形輪廓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

  紀初桃微微睜大眼,心也仿佛一同被澆得濕淋淋的,低聲吩咐侍衛道:「去給祁將軍送把傘。」

  侍衛領命,取了傘前去。

  不一會兒,侍衛折回來了,復命道:「殿下,祁將軍不願屬下靠近。」

  雨越來越大,越來越冷,紀初桃握著手爐的十指也越來越緊。

  她盼著祁炎快些撐傘去避雨才好,然而過了片刻再看,那道漆黑凌厲的身影依舊站在雨中,像是一座孤寒沉默的石雕。

  紀初桃忍不住了,急促道:「停車!」

  馬車停下,一旁的拂鈴剛要開口,便見紀初桃拿起擱在案几上的油紙傘,彎腰鑽了出去。

  馬車還未停穩,她下去時一個踉蹌。拂鈴忙道:「殿下!」

  「你們在此處候著,都別過來!」紀初桃撐傘站在雨中,喝令所有侍從。

  雨水很快打濕了藕絲繡鞋和精美的杏紅裙裾,紀初桃跑得氣喘吁吁,隔著一丈遠的距離與祁炎相望。

  他渾身濕透了,髮絲滴水,冒著森森的寒氣。坊牆邊的燈籠被雨水澆滅,他的面容隱藏在濕冷的黑夜中,神情莫變。

  這個硬脾氣的笨蛋!

  紀初桃既生氣又心疼,蹙著眉頭向前,踮起腳尖將紙傘分他大半,一邊用袖子給他擦拭臉上的雨水,手有些抖。

  祁炎眉毛和眼睫上都掛著冰冷的水珠,看著她,眼睛通紅拉滿了血絲。

  紀初桃鼻根一酸,也跟著紅了眼睛,喘著氣慍怒道:「你素來連大姐的命令都敢違抗,怎麼現在卻傻了,不知道躲雨的麼?」

  腕上一緊,她被拽入一個濕冷堅硬的懷抱中,如同撞上一堵牆。

  要把她揉碎般緊緊擁住,那樣禁錮的力度,叫人分不清是愛是恨。

  紀初桃墊著腳尖,被迫仰著頭,聽見祁炎嘶啞的嗓音自耳畔傳來:「為什麼不要我了?」

  紀初桃心臟一緊,淚水瞬間漫滿了眼眶,視野變成模糊的光影。

  認識一年余,祁炎永遠是強悍桀驁的,遊刃有餘,睥睨眾生,仿佛天塌下來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記得中元節方天燈那晚,宋元白曾對她說:祁炎又狠又專情,即便殿下將來後悔,也甩不掉了。

  那時她以為宋元白是在玩笑,因為祁炎看起來太強大,強大到好像不會為任何一個女人而停下腳步。

  但他卻甘願為她的一句氣話而乖乖站立雨中,沒有賭氣,不曾斥責,只是像害怕失去什麼般緊緊禁錮著她,偏執地問她一句:「為什麼不要我了?」

  「沒有不要你,祁炎。」紀初桃哽著嗓子,輕輕道。

  世上好男兒那麼多,可誰也不是她的祁小將軍。

  身子一輕,她被按在坊牆上抵住,手中的傘在磕碰中脫手,咕嚕嚕滾在路邊。

  坊牆有一截矮小狹窄的檐,剛巧能護住紀初桃不被淋濕,但祁炎的整個身形則被暴露在雨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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