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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蓀攔住了同儕,寬宥道:「不礙事,算了。」
同儕也看清楚了肇事之人的臉,一愣,神情古怪道:「我當時誰,原來是你。」
說罷,哼了聲鬆手,放開了那神神叨叨的老進士。
孟蓀望著老進士跌撞離去的背影,問道:「復之認得此人?」
「就張虛嘛,科舉考了三十三年的那個釘子戶!放榜之後便有些瘋癲了,大放厥詞說有人趁著聖上剛執政,鑽空隙在科舉中徇私舞弊……不過沒人聽他的,都當他是老眼昏花看錯了,或是中進士後瘋癲了。」
同儕說笑話似的,「嗐」了聲道:「今日簪花宴賜官,說他作甚?晦氣!」
孟蓀望著老進士瑟縮跌撞的背影,沉吟不語。
……
紀初桃在紫宸殿外,透過敞開的殿門,下意識望了眼殿中席位,鎮國侯處的位置還空著。
她一邊等候祁炎的出現,一邊行至人少的廊下,悄悄將檀木盒打開村許,望著裡頭崢嶸虬曲的丹桂花枝,嘴角泛起些許恬靜的笑意。
「送給狀元郎的花?」
冷不丁一個嫵媚的嗓音傳來,紀初桃忙蓋緊盒子,扭頭一看,對上紀姝慵懶的笑意。
「二皇姐?嚇我一跳。」紀初桃吁了口氣,將盒子藏入懷中捂住,「皇姐從何處聽說,這花是給孟蓀的?」
紀姝將懷中狸奴交給身後內侍,哼道:「蟾宮折桂,最配狀元。難道不是?」
折……折桂?
紀初桃倒忘了桂花還有這層含義,不由傻了。
「不過我要提醒你,文人最是迂腐清傲,孟蓀看似隨和,禮教束縛卻是頗多,不適合你。」
紀姝悠悠道,「以我的經驗來看,無論在閨房還是殿堂,他都比不上你家小將軍一根指頭。我性子野,所以喜歡聽話的美男;但你性子乖巧,配個祁炎那般兇猛的才合適。」
聽到「閨房」「兇猛」之詞,紀初桃險些又紅了臉。
二姐雖然口無遮攔,但說出來的話卻是意外中聽。紀初桃也覺得,祁炎比孟蓀好上太多……
當然,和閨房之樂沒有關係!
「這花,不是給孟蓀的。」紀初桃小聲說,聲音內斂,眼裡卻帶著晶亮的雀躍。
「哦?」紀姝像是發現了什麼有意思的事,笑意越發莫測起來,朝她湊近道,「難怪聽聞前些日子,祁炎在瓊林宴上寫了『天作之合』幾字給你,這般高調,你們是事成了?」
紀初桃微微睜大眼睛,恍然的神情,喃喃道:「祁炎那句『天作之合』,是寫給我和他的嗎?」
難道不是說孟蓀?
紀姝訝異,而後失笑,屈指彈了彈紀初桃的腦門,恨鐵不成鋼道:「榆木腦袋,該開竅時不開竅!你覺得以祁炎的肚量,會捨得為他人做嫁衣,祝福你和別的男子?」
好像也對……
因為那日所有人都在說她和孟蓀如何般配,她明面沒說,心裡卻是極其不耐的。加之又喝了酒,思緒混亂,祁炎一再在她面前提及孟蓀,她便下意識以為他和那些人一樣,在撮合她與孟蓀。
而今看來,那不是祝福,而是吃醋爭寵麼?
想通了這點,紀初桃忽覺數日陰霾豁然開朗,渾身血液順暢似的,連呼吸都帶了微微的顫抖。
是呢!
她和祁炎在預知的夢裡就結了姻緣,可不是正經得不能再正經的「天作之合」麼?
紀初桃甚是懊惱:都怪飲酒誤事,糊塗了,竟未想起如此重要的一點!
「小廢物,情歸情愛歸愛,記住我教你的那些,可不要給紀家丟臉!」
紀姝看穿一切似的,在旁耳提面命。
紀初桃沒敢說早就將二姐教的那些「馴夫之道」拋卻九霄雲外,只囫圇「唔」了聲,笑意從嘴角蔓延至眉梢,開心得恨不得飛奔至祁炎身邊,看著他那雙張揚又深邃的眼睛,當面問個清楚才好。
正按捺不住雀躍的心思,忽見一名女官交疊雙手從廊下行來。
秋女史先給紀姝請了安,方面向紀初桃道:「三殿下,大殿下請您移步藕香榭一敘。」
大姐?
她不是試著放手還政了麼,連宴會都不來參加了,還有何事交代?
紀初桃又朝著紫宸門的方向張望一眼,見祁炎還未到場,只好定下心神,應允道:「本宮這就來。」
藕香榭在瑤英池旁,風景幽靜秀美。
女官捲起遮風的紗簾,紀初桃便瞧見了在水榭中賞看初荷的紀妧。
「大皇姐。」紀初桃喚了聲,行至紀妧身邊站定,「皇姐找我何事?」
「不急,你先陪本宮坐會兒。」紀妧示意自己身側的位置。
紀初桃依言坐下,便聽見紀妧淡淡問道:「要賜花?」
紀初桃一怔,抬起頭來,索性也不隱瞞,帶著笑意大方道:「是。」
紀妧掛著得體的笑意,一襲黑金裙裾端莊威嚴,並未追問下去。
紀初桃見紀妧悠閒不語,便左右看了眼,問:「皇姐是在等人麼?」
話音剛落,內侍領著一名朱紅袍子的清俊青年而來,正是孟蓀。
紀妧便放下杯盞,道:「本宮等的人,到齊了。」
紀初桃未料紀妧將孟蓀也喚來了,反應過來是何意思,遂倏地起身道:「皇姐與狀元有國事要談,我不便在此,還是先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