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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話聽不出語氣,然而對賈元春而言,盡孝是對祖母,盡忠是對皇上,承認祖母比皇上重要,那不是找死麼!

  此刻不可猶豫,賈元春忙道:「本朝以孝治天下,盡孝亦是盡忠。」

  皇帝隱隱哼了一聲,「你到前面來說話。」

  賈元春起身往前,欲要跪到第一列最右側。

  「這裡。」皇帝伸手,點了點他面前正中的位置。

  賈元春不敢違逆,深呼吸跪到了一眾親王皇子之前。

  「你祖父昨日告訴朕,是你自己提出要侍疾祖母,推遲入宮為女史的日子。」皇上語氣轉冷,上位者殺伐決斷的森寒之氣顯了出來,「你就不怕觸怒了朕?」

  賈元春上一世對這位聖祖爺的了解其實並不多,除了知道他算是個好皇帝之外,便只知道一點——他看重人的一個「真」字。言官大臣據理力爭,把他罵成商紂之君也不過得個「回家歇兩天」的懲罰;但是見風使舵揣摩上意再說話的卻不會落得好下場。

  她吸一口,雖然跪著也挺直了脊背,照著昨晚理好的思路一一道來,「臣女怕。然而再怕,臣女也要向皇上這樣請求。臣女福分淺薄,母親當年產後有疾,父親公務繁忙。祖母由是親自撫養臣女,事必親躬,不假於奴僕之手。祖母將臣女養育一十三年,幸賴祖上恩蔭,皇上洪澤,擇臣女為女史。本當奉詔入宮,以光門楣,以盡誠孝。然而祖母驟生重病,且病起緣於照料臣女幼弟而致。臣女連夜侍疾,聞聽祖母病中□□之聲,觀其輾轉痛楚之態,已是心如火焚;思及入宮在即,竟將棄祖母於病中,不禁汗涔涔而出、淚潸潸以落。」她說得自己動了情,顧不得御前儀態,淚水汩汩而出,聲音哽咽艱澀。

  這樣一番話嗚咽著講來,縱然這屋子裡的人都是滿腹的機關算計權謀之念,也不由得心生觸動。

  一室寂靜中,只聽得到賈元春尚顯稚嫩的少女之聲伴著隱約的抽泣聲。

  「臣女欲奉命入宮,而祖母之病日見兇險;欲苟順私情,卻是違逆皇命。臣女進不得退不能,日夜煎熬。只是聽說皇上以孝治天下,且素行寬仁,因此斗膽請求推遲入宮之期。」她重重得磕下頭去,「臣女祖母已是高壽之人,臣女卻在豆蔻之年,是以臣女能夠奉養祖母的時日很短了,能夠盡忠於皇上、盡忠於朝廷的時日卻還長。」她嗚咽出聲,「烏鴉反哺,羔羊跪乳,臣女懇求皇上……」聲漸悄氣漸短,只肩頭抖動,卻是哭得不能自禁了。

  老皇帝動了一下,重重得透了一口氣,良久仿佛才從眼前少女淒切的情緒中醒過神來。眯了眯眼睛,他又恢復了帝王的機警敏銳,「讀過《陳情表》?」

  自然是讀過,不止讀過還背過。

  然而賈元春不承認,「臣女不曾。」承認讀過,那她這番話的「動人」效果可就要大打折扣了。

  老皇帝沉默了。

  卻聽到站在皇帝右側的少年輕聲道:「皇祖父,想來古今之人,於人倫情理上都是相通的。今人發古聲,那也是情到一處所致。」

  老皇帝點點頭,「是這個道理。」

  那少年的聲音!

  不過也是……這跪了一屋子的皇子皇孫,他會在也不奇怪了……

  皇帝發話了,「朕准你所求。唔,朕准你侍疾祖母至其痊癒。」這就是不限日子了,能好就是到賈母好了;不能那就是到賈母死了那天了。

  賈元春原本只是想求一個月的時間,還覺得戰戰兢兢;不意竟然掉了這樣大的餡餅。賈母的病是假的,那什麼時候好還不是自己說了算?

  「臣女謝皇上隆恩。」

  皇帝揮揮手,像是有些累了。

  秦貓兒知機,小心得請賈元春起身,送她出去。兩人才轉出閣子,就聽得裡面「啪」得一聲脆響伴著一陣碎裂聲,像是有人砸了個杯子。

  緊接著老皇帝渾濁悲痛的聲音怒吼起來,「朕就是要你們聽聽!一個小姑娘都知道『烏鵲反哺,羔羊跪乳』!你們這些飽讀聖賢書的皇子皇孫難道不知道?混蛋!龍生九子,子子有別,朕萬料不到還養了個夜梟,略大些反過來啄他娘的眼!賈氏女敢違抗皇命盡孝於祖母,朕病了你們這些龍子鳳孫在做什麼?咹?跟太子說的那樣,寫請罪摺子?放屁!」

  秦貓兒在旁邊鎮定引路,面色不變,就像什麼都沒聽到,「賈女史,這邊右轉……」

  賈元春收斂心神,隨著跟上,離得遠了,便聽不到閣子裡的聲響了。

  作者有話要說:

  ☆、風波平元春入宮

  一番有驚無險的御前奏對之後,賈元春由太監秦貓兒送出了玉泉園。到了園門外,卻看到當日在東平郡王府被永瀝一腳踢翻的小五子正守在馬車旁,一眼看到賈元春便像嗅著花蜜的蜜蜂一樣湊了上來。

  「奴才趙伍給賈大姑娘請安。」既漂亮又幹練的一個千兒打下去,小五子直起身子來衝著賈元春笑得殷勤,只是垂著眼皮不敢與她對視,「您叫一聲小五子就是了,奴才是靖親王世子的伴當,前幾日在東平郡王府有幸見過姑娘您的……」

  賈元春當然知道他是誰,只是心中疑惑他這樣攔下自己是為何,回眸看去,秦貓兒正抱著拂塵站在園門內,仿佛正在與人說話,那人被花木遮擋著卻看不清是誰。

  「世子吩咐奴才送您。」小五子恭敬地垂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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