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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嶼在哪?」他忽然抓住來人的衣衫下擺,語速有些激動地加快,「你把江淇給我叫過來,我要找他!」

  夏之行實則根本沒期待眼前這人能幫他找人,這只是一種病急亂投醫的絕望感。但他沒想到的是,那人沒有意料中地將他踢開,而是發出一聲極低的話音。

  「噓……」

  夏之行竭力抬起頭,卻在看見來人的一瞬間猛然睜大雙眼,一時竟沒發出聲音來。

  江嶼將食指擺在嘴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同時蹲下身把人拉起來,垂眸的瞬間眼中有幾絲破碎壓抑的憤怒。

  自他小時候夏之行便與他相處緊密,對方嚴厲苛刻,卻又總是溫和可親。他日常注重儀表,極少失態,更是從未有過這種落魄不堪之時。

  江嶼開了開口,卻不知道說些什麼好,他第一次察覺到自己的詞窮與無力,把對方扶到塌上後,極其適當地保持了沉默。

  「你怎麼樣?」夏之行第一句便問了他的情況,「我之前聽見……」

  「我沒事。」江嶼輕聲打斷,「你別急,告訴我發生了什麼。」

  夏之行頓了幾秒,在此刻他忽然強烈地感受到江嶼這些年的變化。他早就不是自己印象里那個需要人保護的小男孩,不知何時起,他的心中已經豎起一把筆正的劍,彎腰俯首則摧不可復。

  他輕微嘆了口氣將自己這段時間僅有的記憶複述了一遍,同時將江淇與他那位道士的舉動告知江嶼。

  「江淇如今即位後朝野卻大亂,先有連環殺手在宮中大張旗鼓,後有你出征北疆戰功顯赫,他對你沒有敵意是不可能的事情。」夏之行喘了兩口氣,繼續說道,「但他們的動作確實有些過於激進了,甚至有些不正常。」

  「為何?」

  「江淇天性內斂膽怯,而如今你為魏王,他為君上,更不可能大張旗鼓地針對你,除非……」他抬眼,「某些事情真的到了非做不可的地步,就像宮宴上江馳濱在你酒盞中下的毒一樣。這件事情緊急至極,以至於他會冒著這麼大的風險『屈尊降貴』來算計你。」

  出乎他意料之外地,江嶼聽見這話後竟沒什麼特殊的反應,只是眼皮輕顫示意自己聽見,隨後看似隨意地問了一句。

  「為何?」

  「陳年舊事既然想重新翻出來,就要做好被盯上的準備。」夏之行話中另有所指,「此外,江淇的行徑定與那道士脫不開干係,說不定他又整天神神叨叨,編出什麼胡言亂語來哄騙江淇。」

  「而江淇卻偏偏信他得很。」江嶼笑,「像我信任夏大人一樣。」

  夏之行轉過頭來,用一種極其古怪的眼神看他,剛想開口說話,卻有一羽箭破空的銳響瞬間從屋外響起,並以極快的速度刺破房門的糊紙,徑直朝夏之行眉心射過來。

  夏之行對武學一竅不通,甚至連反應過來箭矢的存在都慢上幾分,待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被江嶼整個人完全撲在地面上,而窗外的威脅聲音也在此時響起。

  「夏大人,陛下有請。」

  江嶼半蹲起身體,用手按住他的嘴,緩緩搖了搖頭。

  夏之行急得目光簡直能噴出火來,江嶼從那焦急的眼神中看懂了所有含義,比如夏之行想讓他先躲起來,不要再摻與這件事情,先避過風頭躲著江淇的針對,事後再慢慢想辦法。

  這是朝野上下的文官都奉以圭臬的處事原則,學會低頭、彎腰,無論任何時候。

  但江嶼卻做了個讓夏之行完全沒想到的舉動。

  面對著屋外愈發冷硬的催促,以及時不時發泄般射進來的箭矢,他喉頭極輕地笑了一聲。那笑聲不復少年人的溫雅清脆,乍聽來卻有種十分陌生的感覺。

  他直面著屋門,緩緩站了起來,笑問了句,「來者何人?」

  他已經躲過太多次了,在兒時母妃含冤而死之時,在丞相眼中看見染血的景象之時,被孤身一人送往西域之時,在面對太子殿下和沈琛的時候,包括在蕭向翎面前,被迫審視自己內心的時候。

  中庸之道適用於普世眾生,但他不是。

  如果非要形容,他甚至覺得自己是那刺客手中的一把刀,是那宮宴盞中見血封喉的劇毒,是出征當日雪崩之時,刺骨而洶湧滾落的冰雪。

  他不在乎手中染血,不在乎瞳色猙紅,不在乎內心如艷色毒蛇一般苛刻涼薄。

  他或許什麼都不再在乎。

  屋外傳來輕微的躁動,他們似是完全沒想到夏之行嚴加封鎖的府里竟還藏著一個人,一時雙方都沒有動作。

  「你是何人?」外面傳來冷硬而謹慎的聲音。

  江嶼又笑,清冷的嗓音令人無端發寒,「魏王江嶼。江淇可在?為何不親自來見我。」

  屋外人被江嶼的自報家名遲鈍了一瞬,隨即竟是真正起了殺心。不出一會,一支凌厲的羽箭便再次透過薄薄的窗紙,徑直朝江嶼所站的位置射進來。

  「陛下有令,魏王江嶼出征北疆途中有與北疆私通軍情之嫌,本下指令命其收兵回宮,卻不想其哄騙蕭將軍一同返還,導致北疆軍群龍無首。謀逆反叛罪加勾結權臣黨派罪,已可誅之。」

  江嶼沒回應這荒誕而顛倒黑白的對話,目光垂視著面前地面上尖端微顫的羽箭,似是若有所思,又像是在完全放空。

  「夏大人先尋個安全的地方,等會這裡可能會比較亂。」直到話音落下,江嶼才偏過頭來看夏之行,「這裡交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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