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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才一免禮,眾位將士便舉劍向周大將軍和周挽筠行禮,萬把劍刃在岩地上撞出金戈交錯——他們向她行的不是見太后的禮,而是見上將的禮。

  「將軍!」

  未等周九逸開口,周挽筠便淡淡地應了,可她並沒有因為這眾望所歸的氛圍感到受寵若驚,相反,她冷冷地橫眸,清斥道:「都給哀家跪下!」

  眾將領一頭霧水地跪下了,還沒想好該如何請罪,周挽筠已經有條不紊地將他們各自的缺陷和長處全都分析了一遍。

  最後她冷聲道:「沒能守好城池,固然有蘇明遠的大錯。」

  蘇明遠:「……」

  但她話鋒一轉:「但也不是一點迴轉餘地都沒有,你們怎麼敢如此糊塗?」

  將領們目瞪口呆,並不是周挽筠在無理取鬧,而是她講得太有道理,一時間他們竟然無言以對。

  他們長期聽慣了蘇明遠的吹牛和遠在京城的葉子暉給他們寫鼓勵士氣的信——但是一鼓作氣,再而竭,三而衰——他們早就麻木了。

  周九逸仍舊是垂手候在一邊,不作任何評論。仿佛眼前的軍隊,即將到來的廝殺都與他再無關。

  葉子暉本以為將士們至少會出言反駁,可他們沒有,他們對她心悅誠服,忠心耿耿。

  於是他恍然想起,周挽筠的確是從小就被周九逸帶往了前線,她與將士們相處的時間並不周九逸少。

  她見過的死人比他見過的活人還多,手上沾染著無數血腥,她不是閨閣里養出來的大家閨秀,她是屍山血海里走出來的將門之女。

  她是大梁的太后,亦是大梁的將軍。

  葉子暉的目光微微顫抖了起來,這樣的一個人,他要如何去贏她?

  *

  等分析完兵法,安排好戰局之時,周挽筠這才發現天已經黑了。

  蘇明遠還沒走:「太后娘娘,可要末將為你安排住處?」

  周挽筠一擺手:「不必。」

  頓了頓,她又問:「皇后的住處在哪裡?」

  蘇明遠一愣,但他還是老老實實地把方向指明了。

  等葉靜初把被子枕頭鋪得厚厚實實,準備就寢的時候,他才發現周挽筠不知何時進了他的營帳,正幽幽地盯著他看。

  葉靜初自暴自棄,連禮數都不想行:「母后深夜找兒臣有何事?」

  周挽筠沉默半晌,道:「哀家沒有營帳。」

  葉靜初詫異:「蘇大將軍沒有給母后安排?」

  不可能!蘇明遠再大也不過是臣,膽子也不敢這麼肥,他是活膩歪了吧?

  周挽筠不答,轉移話題:「哀家來你這裡眠上一晚。」

  葉靜初扯了扯嘴角:「母后不是不信兒臣麼?」

  周挽筠安靜了片刻,答:「你從前在長春宮借住了那麼長的時日,哀家現在不過是要回來而已。」

  葉靜初:「?」

  有你這麼算帳的嗎?

  葉靜初快要被她氣絕過去,但他沒法反駁,他的確以前在周挽筠的宮裡蹭吃蹭喝蹭住,但那都是建立在喜歡她的基礎上。

  如今他又不喜歡她,她也不信任他,她還過來幹嘛?

  葉靜初酸溜溜地想完,但身體還是很老實地挪了挪,打算給周挽筠讓位置。

  然而周挽筠只是抱著劍半靠著軟榻,根本沒有要卸甲休息的意思。

  她仿佛真就如她所言那般,只是來這兒眠上一眠。

  然而為著身邊靠的這個周挽筠,葉靜初差不多是一夜未眠。

  躺到後半夜,他忍不住了,翻身爬起來:「母后不如躺下來歇一歇。」

  軍營不比皇宮,軟塌也沒有宮裡的大,冰冷的鎧甲散發著陣陣寒意,無端地滲人。

  周挽筠沒有吭聲,她半闔著眸沒有動,半晌,她輕聲開口:「哀家從前就說過,你和從前大不一樣。」

  葉靜初聞言,心虛得不敢吭聲。

  「我之前總當你是改了性子——可後來等葉子寧將蘇明遠的替身計劃和盤托出之後,等百合說你知道杜鵑的存在,你也知道當年先帝崩殂的秘辛——我就一直在想,你會不會也不是真正的你。」

  葉靜初原本還在琢磨著周挽筠來他的營帳是不是給他賠禮道歉的,只是礙於面子問題不好開口。然而等他聽到她的這一句話,登時就睡不著了。

  葉子寧的那個故事雖然是幫葉靜初和季青臨撇清了關係,但同時也把蘇桃桃推到了周挽筠的審視之中。

  當年的葉靜初是可以被取代的,那麼現在的蘇桃桃會不會也是被取而代之的?

  「我從前在皇寺里對你說一句你和從前相比早已變了許多,倘若是真的你,為何不解釋?為何不辯駁?為何只是緘默,一字不說?我認識的蘇桃桃,哪怕是改了性格,改了愛好,也絕不會捨棄自己的初心。」

  她可憐兮兮地說自己是一個人,無依無靠,並不是真的在感慨或者示弱——從頭到尾,她其實都在試探。

  就仿佛從前的甄喜慶,哪怕他對她毫無威脅,她也要摁著他脖頸上的血管,數著他的心跳判定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撒謊。

  「一個人,怎會前後有如此大的天差地別?」

  他睜開眼,眼前一片漆黑,但他感到溫熱的呼吸拂到了他的臉上,周挽筠在審視他。

  「除非你是從小就在騙我。」她頓了頓,「或者你根本就不是蘇桃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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