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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丈夫起初不以為然,笑玉娘痴心妄想。後來見玉娘幾番提出此事,他心中不快,便找來了媒人為玉娘說親。媒人挑選的夫家……其實還好,對方也是讀書識禮的人家,可玉娘不願意。我問玉娘他哪裡不好,玉娘說哪裡都好,只是她不喜歡。我心想這孩子多半是看那些才子佳人的話本看傻了,這世上的夫妻哪裡講究什麼情啊愛啊,不就是相互扶持著共度此生麼?她偏偏覺得這樣不好,一定要進宮裡去……她之前已經被我的丈夫打過許多次了,只是屢教不改,漸漸的整條街的人都知道了我家有這樣一個悖逆的女兒,就連那戶與我女兒說定了親事的人家都上門來打聽,問玉娘是不是瘋了。我的丈夫越發覺得羞恥,而玉娘也不知怎的,就是屢教不改。甚至還不知從哪聯絡上了她原本就在宮中侍奉陛下的手帕交,真想要去到皇宮裡。於是——」

  說到這裡,姜氏泣不成聲。

  「我好後悔啊!」曾經讀過詩書,舉止文雅的婦人趴在地上嚎啕,「我若是不教我的玉娘念書識字,我若是早些將她嫁出去讓她相夫教子,她何至於、何至於……」

  蘇徽聽著這個母親撕心裂肺的哭號,心情沉重。過去他將自己抽離於這個時空,只以旁觀者的視角漠然的見證一切。他知道這個時空有許多不公存在,可他會控制住自己不讓自己動容,然而現在不行,當他聽見這個母親的哭喊時,他仿佛被浸入了水裡,感受著絕望的窒息。

  「那,你的女兒會後悔嗎?」蘇徽問道。

  姜氏因這句話而怔愣,抬起了滿是塵土的臉。

  「她……」姜氏想起了曾經母女共讀詩經的歲月,那時的玉娘眼中是純粹的歡喜,「她不會後悔。」

  蘇徽將袖中攜帶的黃金放在了姜氏面前,「為她舉辦一場好的葬禮吧,她不是什麼忤逆不孝的罪人,她值得被哀悼。」

  第205章 、(十六)

  從柳家小院走出之後,長公主府專為榮靖駕車的馭者問蘇徽接下來要去哪。

  蘇徽這一次出門,身邊並沒有榮靖跟著。自從國子監出了亂子之後,榮靖便進入了一種無時無刻不在戒備著的狀態。京中紛亂,大批士子朝臣意圖藉助眼下發生的兩樁命案攪動風雲,榮靖打算牢牢握住帝都禁軍,以防賊子生事,自然也就沒有多餘的時間再陪蘇徽四處亂逛。

  蘇徽也不方便在京中隨意走動了。隨便哪個角落,都能遇上激昂爭辯的士子,這群人雙目赤紅神態癲狂,好似隨時都要組織起來前去逼宮。

  而在這樣一個關鍵時候,趙游舟並不在京師,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少了這個讓人聞風喪膽的錦衣衛,京師越發群魔亂舞。

  「我能去紫禁城嗎?」蘇徽問道。

  馭者回答:「長公主既然將自己的車馬借給了您,便是料定了您一定會進宮。」

  紫禁城的衛兵不會阻攔榮靖的車馬,蘇徽一路暢通無阻的深入九重宮闕,來到了乾清宮外。

  今日乾清宮大門緊閉,嘉禾沒有接見任何一個朝臣,也沒有走出宮門半步。

  與三年前「康彥徽」容貌相似的蘇徽不敢輕易走下車去,長公主府的馭者代他找到了尚宮女官董杏枝,告知了對方他的到來。

  坐在馬車內等候了片刻,車簾被人一把掀開,董杏枝帶著焦急神情的面容出現在了他的面前。多年未見的二人重新看見彼此的時候都忍不住短暫的愣神,而後董杏枝一把將蘇徽拽下了車,「快隨我去見陛下。」

  「陛下怎麼了?」蘇徽一面穩住腳步跟上董杏枝,一面不安的問道。

  在董杏枝的敘述中,蘇徽知道了嘉禾的精神狀況不是很好——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眼下朝堂之上對她的反對之聲洶湧如浪,她再堅強也不可能完全不受影響。

  「低頭。」董杏枝按著蘇徽的腦袋,帶著他從側門進入了乾清宮內。

  「陛下身陷危難之中,你的身份可別暴露了,免得還要讓陛下為你擔心。」她說。

  蘇徽畢竟過去是研究政治史的人,稍微一細想就明白了。嘉禾女性的身份使她的臣子在輔佐她的同時,也滋生了一股為人臣者本不該有的傲慢和妄圖掌控皇權的野心,端和一朝的臣子和君主之前的矛盾由來已久,而鍾祭酒與柳氏女的死,便是怒火宣洩的最好時機。從端和元年至八年,朝堂之上一直上演著臣子與皇帝爭奪權力的拉鋸戰,這幾年嘉禾逐步占據上風,心懷不甘的臣子們極有可能利用眼下這次機會進行反擊。

  廷議、伏闕、大規模的彈劾、辭官威脅……這些手段統統都會被用上,以此來逼迫嘉禾步步後退,將這些年她所取得的東西一點點吐出來。他們或許不會廢帝,但一定會打出「清君側」的口號,用嘉禾身邊的人來開刀,剪除掉嘉禾的羽翼,才能讓她更好的待在籠子裡。

  在這樣的情況下,嘉禾身邊每一個近臣都是危險的,就連董杏枝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能否在這場動亂之中全身而退。這時候若是那些被沖昏了頭腦的臣子發現了蘇徽,說不定連他也不會放過。

  乾清宮比起之前蘇徽到這裡的時候要陰沉昏暗了許多,簾幕重重的垂下,殿內沒有殿上燈燭,一切都陰沉壓抑。

  董杏枝帶領著蘇徽疾步而行,忽然間猛地頓住了腳步。一抹紗簾被風掀開,簾後是不知何時站在那裡的嘉禾。

  「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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