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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謄光臨場編故事的能力極強,說書從來不說別人說過的故事,往往都是自己編,自己說,唯一不好的一點是,他不愛自己記,因此他早年有不少的佳作,恐怕就這樣流失在了歷史之中。

  到了張謄光晚年——那時夏國三代而亡,他歷經風霜之後,更是將身邊的手稿一把火燒了個乾乾淨淨,然後自盡在了惠敏帝的端陵前。

  到了二十三世紀,他留存下來的遺作,完整的不過三四部而已,算是文學史上的一大遺憾。

  「那日你在酒樓之中,說的是怎樣一個故事?」

  「沒什麼,就只是一對平平無奇的青梅竹馬的故事。」張謄光輕笑。

  第20章 、

  「說說?」蘇徽很感興趣。

  張謄光清了清嗓子,以指節做驚堂木,一叩木榻扶手

  「等等,」蘇徽連忙打斷他,「長話短說,簡要概括一下就好,我不是來專程聽書的。」

  張謄光輕哼了一聲,道:「我說的是,榮靖公主與杜四公子自小一塊長大,感情要好,就如同那漢武帝與陳阿嬌一般,杜四小小年紀便立下誓言,說長大成人之後必娶公主為妻。熟料天有不測風雲,公主一朝不慎容顏損毀,自慚形穢,再不願與杜四往來,且越發的性情乖戾,甚至萌生遁入空門之念。帝後心疼長女,決定為公主廣選駙馬。杜四公子不顧家人反對,參與其中,一路過五關斬六將,風頭壓倒天下才俊,最終贏得帝後青睞,並與公主冰釋前嫌,二人重修舊好,結為夫婦。」

  蘇徽點頭,在他看來,這個故事爛俗了些,但爛俗也有爛俗的好。這故事一波三折,又有青梅竹馬、破鏡重圓等元素在內,受歡迎是必然的。

  「然後你就把杜四給惹惱了?」

  張謄光嘆了口氣,「當時我哪知那就是韓國公家的四少爺啊,我就好好的站那說我的書,二樓雅座忽有人猛地掀開了繡簾,接著一大夥人沖了過來毆打我,將我架到了一個年輕人面前要我磕頭認錯,我心想我老老實實本本分分,何錯之有?故拒不認錯。」

  「於是他便命人將你從三樓拋了下去?」

  「正是——」

  可以,這很有張謄光的風格,無怪他最後會焚毀手稿,自盡於端陵前。

  「你方才所說可否屬實?有無誇大或隱瞞?」

  「句句是真,若閣下不信,大可找來那日酒樓客人詢問。」

  「已經過去了好幾日,目擊者早就散了,我上哪去找他們?」

  「那便去問酒樓的小二、店家、酒保、歌女,這朗朗乾坤之下,總有人能證明吾輩清白——」

  誇張是文人慣有的說話方式,同樣是拿筆桿子的,文學家注重的是作品最終呈現的效果,史學家看中的是過程的客觀真相。文學可以誇大其詞,史學卻得一絲不苟。蘇徽那個做文學史的碩導曾經反覆告誡過他,在研究文人時,一定不能完全相信那些文人留下的言論記載和自傳,因為鬼知道他們在說話時是理智占了上風還是感性在主導言行。

  但蘇徽此刻願意相信張謄光。

  在來這裡之前,蘇徽有懷疑過這個說書人是早就被杜家的政敵買通了,刻意在酒樓之中說了一些刺激杜榛的言論,好激得杜榛動手殺人。

  可如果這個說書人是張謄光,那麼情況就不一樣了。

  張謄光窮了一輩子,若這時他真的受人錢財買通,何至於繼續潦倒?

  就算文人的言論不可全信,可他們的性格,或多或少都會反應在他們的作之中。哪怕是再表里不一的人,只要他拿起筆開始創作,也總會有那麼片刻,內心的想法會不受控制的傾瀉於筆端。

  蘇徽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囑咐他好生休養。

  畢竟今後夏國的通俗文學還要靠他來振興呢。

  走出房門後,蘇徽找到了一名錦衣衛,詢問他杜榛的為人及性情。

  錦衣衛大部分時間都隨侍皇家左右,或多或少都對杜榛這種皇親國戚有一定的了解。按照他的說法,杜榛從小聰穎,因為被嬌寵過度的緣故,十分的跋扈任性。

  但再任性,也好歹是個聰明人。

  這樣的描述,也的確符合蘇徽心目中對杜榛的印象。

  韓國公已經在不久前被皇帝奪去了官職,杜家的人這時候該儘可能的低調,風頭過後再謀出路。

  那麼杜榛為什麼那天會如此衝動呢?

  蘇徽想了想,對錦衣衛說:「你們去將事發那座酒樓的管事人找來,我有話要問。順便調查一下,他這段時間裡接觸了哪些人,杜四公子那日飲用的酒水,有沒有被人動過手腳。」

  皇后在與皇帝長談之後離去,送走了髮妻,皇帝獨自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金殿之內發呆。

  「陛下心情不是很好。」他向來最是親近的宦官方涵寧注意到了皇帝似乎正在頭疼,於是主動上前為他按揉頭部穴位。

  「怎會。」皇帝長長出了口氣,「朕只是覺得胸口有些悶。」

  御案上堆積著如同高山一般的公文,他瞟了一眼,覺得越發的難受,好像自己被什麼捂住了口鼻不能呼吸。

  於是他豁然站了起來。

  殿內侍奉著的宦官都下意識的直接跪下,戰戰兢兢等候他的吩咐。方涵寧亦跪了下去,「陛下?」

  皇帝擺手,「朕想出去走走。」

  「來人,擺駕——」方涵寧連忙揚聲衝著殿外高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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