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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讓他更好地修養,太醫令往湯藥中加了幾味安神的藥材,他喝下後,這幾日格外嗜睡。

  楚寧看一眼時辰,留下兩個信賴的侍女注意著萬春殿的動靜,自己則帶著翠荷出神龍門,依舊循著千步廊一路往山水池的方向而去。

  暮色之下,整個後苑的景致被一層微寒的薄霧籠罩著,陰冷而寂寥,待宮人們一路將道邊的宮燈點燃,才替沉悶的氣氛染上亮色。

  池邊涼亭中,穿著一身孝衣的蕭恪之雙手背後,獨自立在闌干邊,桌案上擺著的清茶隱約可見熱氣。

  楚寧遠遠望見那道身影,便知自己沒白來。

  自大殮之後,她便讓翠荷暗中留意著後苑,這才摸透蕭恪之的行蹤。

  他似乎極愛那頭叫維摩的灰狼,每隔一兩日,便會親自帶著它到後苑中來,而每一次過來,又都會在這座涼亭中逗留片刻,飲一兩杯茶,才重回甘露殿。

  她今日過來,自然也是算準了時候的。

  「太子妃殿下。」守在涼亭外的劉康見她走近,心中詫異,忙躬身行禮。

  楚寧沖他點頭致意後,行到涼亭階下,沖已然轉過身來看著他的蕭恪之行禮。

  這一回,蕭恪之沒再上前扶她,而是走到石桌邊坐下,一手擱在桌上,屈起指節輕叩著,淡淡「嗯」一聲,既沒讓她起來,也沒讓她進去。

  楚寧頓了一瞬,便慢慢站直身子,大著膽子踏上台階,行到他身邊。

  劉康在一旁默默看著,心中一陣怪異。可天子的事絕非旁人能置喙,猶豫片刻後,他沖身邊其他內侍使個眼色,幾人一起悄無聲息地退遠幾步,轉過身去,背對涼亭,看向別處。

  亭中只剩下二人,偏這二人都極有耐心,一個站著,一個坐著,誰也不出聲。

  蕭恪之手持茶杯,眼眸低垂,一邊望著杯中澄清的茶湯,一邊小口啜飲著。

  楚寧的視線也落在他手中的茶杯里,靜靜等著,直到茶湯見底,才又走近一步,停在離他半步遠的地方,彎下腰肢,才用蜜滋養過的纖細柔荑從袖中伸出,若有似無地撫上他寬厚的大手。

  美人身上的幽香與手上柔膩溫熱的觸感令蕭恪之眉心一跳,猛地攥住她的手腕,抬頭仔細打量著她:「你想做什麼?」

  楚寧被他攥得往前一倒,恰好倒在他半邊肩上。

  兩件形制不同的孝服貼在一處,摩擦之間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令原本被秋寒籠罩的涼亭中的氛圍一下濃烈起來。

  她注視著他幽深的眼眸,唇邊露出侄媳面對長輩時溫柔恭順的笑意,另一隻未被攥著的手卻輕輕過他的喉結,搭在他另一側肩膀上支撐著自己。

  蕭恪之咬緊牙關,額角青筋隱現,雙眼也微微眯起,如狼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盯著她。

  「上一回侄媳給陛下斟茶時,多有疏忽。今日偶遇,侄媳便想給陛下賠罪,再替陛下好好斟一杯熱茶。」

  她說罷,雙手微微用力,從他懷中離開,重新站直身子,執起茶壺笑盈盈等著。

  蕭恪之沒動,盯著她片刻,才慢慢將茶杯放回桌上。

  壺中溫茶慢慢注入杯中,楚寧雙手捧住兩邊杯壁,恭敬地奉上:「請陛下飲茶。」

  交接之時,她依舊恭恭敬敬,再沒有半點逾矩的舉動,連目光也自覺落在地上,不與他對視。

  二人之間似乎一下又恢復尋常長輩與晚輩的樣子。

  「太子這幾日可好?」蕭恪之只淡淡抿了口那一杯茶便又放回桌上,不再觸碰。

  「謝陛下關懷,太子殿下經多日休養,已好了許多。」楚寧侍立在一旁,柔聲應答。

  「太子對你不好嗎?」

  他語氣平靜,讓人摸不透,楚寧卻一下反應過來他的意思。

  她沒直接回答,反將話拋了回去:「陛下以為,太子對侄媳好不好?」

  蕭恪之沉吟一瞬,沒直接回答,只說:「朕只聽聞,太子當初執意娶你,贏得朝中許多臣子們的讚譽,你二人成婚至今兩年,太子身邊也始終只有你一人。」

  她仔細聽罷,忍不住輕笑一聲。

  這番話,她這兩年裡不知聽了多少遍。人人都說她幸運,人人都覺得她該對蕭煜死心塌地,連她自己也差點信以為真。

  偏偏沒人提起,當初娶了她的蕭煜因此得到多少好處,哪怕他後來為侯同毅那樣的人掩蓋罪行,只要提起她這個罪臣之女,人們依然覺得他是個重情重義、忠奸分明的仁慈儲君。

  「陛下聽了這些傳言,難道也會像旁人一樣,覺得太子娶了我,便是於我有天大的恩情,我該感恩戴德一輩子?」

  「不應當嗎?」蕭恪之挑眉望著她。

  楚寧慢慢收起笑意,原本溫柔的面龐間露出倔強的表情:「他的確救過我,可我並不欠他的。他對我好不好,也只有我與他兩個人清楚,不必由旁人臆測。」

  其實她心中憋了許多委屈無處發泄,可她明白眼下並非好時機。

  她不清楚蕭恪之的為人到底如何,先前知道的也都是道聽途說。這時候,她不能任性地發泄自己的情緒,更不能直截了當地將蕭煜害死父親並欺騙她的事說出,而應留有餘地,探清楚他的態度,再徐徐圖之。

  蕭恪之未置可否,只蹙眉審視著她,慢慢道:「你和你父親很不一樣。」

  楚寧一時沒明白他的意思,只能暗自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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