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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紗輕晃,玄亦垂了垂眸,那一雙潭水似的眸子不見喜悲,大有認命的意味在其中。

  「陛下珍重。」玄亦道了一句。

  這一聲珍重觸動了容煜的心。

  江湖路遠,雖不如宮城內有榮華富貴,軟玉溫香,但縱馬馳騁,走南闖北才是玄亦心中所想。

  究竟是為了什麼,才讓這樣一個人願意回到廟堂之中,容煜不得而知,也不想再去揣測。

  「黎國交還鈺殿下是理所應當,也順應百姓之意,還請鈺殿下記得今日的話,他日若反悔……」

  「宮鈺此生不悔。」

  這一句宮鈺說的很堅定,一為玄亦,二為黎國的百姓。

  這些年在陵園,宮鈺看的很清楚,黎國在宮凌手下死了起碼一半人。此時想要安定,與燕國交好是最好的選擇,也是最快恢復生機的選擇。

  .

  雨停,黎城外的鮮血被大雨盡數沖刷。

  燕軍凱旋,要乘船而歸。

  燕國境內的花大概已是漫山遍野,可在黎國能感受到的唯有寒風過而,沒有絲毫暖意。

  容煜看著面前的船與不斷起伏的江面,心中悵然若失。

  仿佛勝了,可又失去了許多。

  「陛下……」身後江逸白喚了一聲。

  容煜回過頭,對上江逸白溫潤的眼眸。

  「朕仿佛做錯了事,許多人因朕而死。」容煜的眸中有些許黯然。

  那些他曾經信任的人,一個一個離他而去。

  「起碼蘇公子還活著。人本就有生死,柳副總領為兩國百姓而死,想必心中無憾了。」

  柳暮雨半生都在仇恨與糾結之中,這一次他可以坦坦蕩蕩去見地下的故人了。

  「鐵釘入骨,是怎樣的感受……」容煜無法忘記鮮血從柳暮雨身上滲出的場景。

  大雨洗去鮮血,卻不可以消除往事。

  第一次見柳暮雨時,容煜便覺得此人十分面善,原來是與他的父王十分相似,長長的細眉,薄薄的唇。

  「那是朕的叔父。」

  這麼些年來算計他,又以性命相護的人,是他的叔父。

  這便是皇室麼。

  「陛下……」江逸白站在容煜身側,道,「人情冷暖本就不簡單,柳副總領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從他肯折返黎國為您做事的那一刻起,他便已經明白自己恨的不是您了。」

  那是同容煜祖父的舊怨,對於容煜柳暮雨有很多機會,但都沒有下手。

  柳暮雨的身份是江逸白調查出來的。這些背地裡的事江逸白從來不會避諱,因為他知道這些是容煜不願意去做的。那些不在日頭底下的事,江逸白都願意為容煜去做。也只有查出這些腌臢東西,才能保容煜的平安。

  寒風拂過面頰,如同尖銳的小刀刻在肌膚。

  江逸白從懷中取出玉佩,重新系在容煜的腰側。

  這是容煜的東西,留在自己手中,江逸白始終不放心。

  「陛下——」

  身後傳來張翎的聲音。

  容煜回身,張翎喘了口氣道:「陛下,臣不打算回去了,還請陛下恕罪。」

  「你不打算回去了?」容煜有些驚訝。

  張翎傻乎乎的笑了笑道:「師父說柳副總領去雲遊了,臣想等治好了黎國的百姓……就去找他。」

  「你要找他。」容煜看著張翎,啟了啟唇,沒有說出後頭的話。

  所有人都知曉真相,究竟該不該瞞著他。

  「要是找不到呢?」容煜問他。

  張翎撓了撓頭,背緊自己的行囊道:「師父雲遊四海,醫治四方百姓,臣也打算這麼做。來南嶺之前,臣想過許多方子,若是能找到柳副總領,臣想繼續為他治腿,若是找不到,天涯海角,翻山越嶺,臣去尋他便是。」

  張翎這輩子活在醫書古籍中,一根筋的很,他已然認定了柳暮雨,這一輩子,就是這個人不會再變。

  張翎知道柳暮雨口是心非,也知道柳暮雨並非看起來那樣冷漠。若是柳暮雨不願開口,他願意先告訴柳暮雨,張家只有他張翎一個人,不需要傳宗接代,也不需要兒孫滿堂,唯獨缺一個腿腳不好使的清秀男人,與他一起閒話家常。

  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

  第104章

  容煜看著張翎,一時不忍再啟唇,他怕一開口就打破了這樣的寧靜的假象,那是柳暮雨和眾人一起為張翎編織的假象。

  「天色不早,我們要啟程了,黎國百姓就拜託張先生了。」

  江逸白說罷,對著張翎拱了拱手。

  從今日起,張翎不再是燕國的太醫,他是他自己,做想做的事,尋自己在意的人。

  張翎彎了彎眸子,對著二人鞠了一躬。

  「山高水長,兩位一路保重。」張翎的聲音有些低,他的手握在行囊上,這是他在燕軍的行囊,這行囊跟著他從燕國一路向南,往後要陪著他就在黎國一段時日了。

  .

  冬日裡來,如今快春盡了,一行人才回到燕國境內。

  顧雲早些時候往南嶺去尋柳暮雨,這會子得了消息就走旱路往臨安城去。

  臨安的風景正好,桃花瓣鋪了滿路。

  襄王一行人已被內院查處,容煜念在舊情沒有殺他,只貶為庶民,收了府邸和下人,刺了字發配到南嶺修河道,與駐守的將士們一同乘船南下。

  臨走那日,前來送行的唯有裴印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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