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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經折騰,宮人們好些天都沒闔眼。
偏殿人來人往的,容煜自是沒有睡好。
晚間批摺子,阿四一邊研磨,一邊提醒道:「陛下,恕奴才多嘴,您原是犯不著這樣待他。好吃好喝的伺候著就是了,如今又接到咱們宣華殿來,不知道底下的人該怎樣說嘴。」
容煜笑道:「該怎樣說就怎樣說,告訴下頭的人,仔細做事,提著腦袋做人。有嚼舌根的,關起去趕出宮去。」
他這人對下人一向寬厚,但絕不會允許有人在這宮裡頭胡言亂語,引導人心。
「這……」
「下去吧。」
阿四行過禮,這才退出了內殿。
方才阿四所說之事,容煜不是沒有想過。
此事過不過分,嘴長在旁人身上,也由不得自己說什麼。當年初登帝位,太后對他說,身為帝王,不可多情亦不可無情。多年來,無論做什麼事,他都要再三思量,可是今後,有些事他不想再思量了。
那孩子心性高,容煜不想磋磨了他一身的傲氣。
【陛下心軟了。】
腰間的玉佩亮了一亮。
容煜輕嘆了一聲:「是啊,朕不想所有人都活的謹小慎微,如履薄冰。」
若是在太平年,人人都要提著腦袋做事,他這個君王當的又有什麼意思。
這大燕中,有他和朝臣們殫精竭慮就夠了。
這還是頭一次,系統跟他說告誡之外的話。
容煜把玉佩從腰間解了,放在眼前,問道:「玉卿,你之前說的『主角』是何意。」
【這……】系統陷入了沉默,這事說開了容易傷感情。
第6章
【每個人都是自己短暫生命中的主角,都可以儘自己所能創造出一片天地,陛下可以明白嗎?】系統語氣少有的激昂。
容煜思量了片刻,道:「朕覺得,你在糊弄朕。」
系統徹底不出聲了。
容煜笑了笑,撿起桌上的筆,在摺子上畫了一個圈。
從第一次在腦海中聽見這玉佩的聲音起,容煜就覺得這玉佩一定有事瞞著自己。每次說話,只說一半,若是遇到不想回答的,便直接沉默。
「主角……」容煜道了一句,突然想起了民間流傳的各種話本子。
出身貧寒的,幾經磨難得貴人相助,終於登臨高位。出身高貴的,作奸犯科人人得而誅之。
這江逸白,可不就是正在歷經磨難麼。
難道自己就是助他的貴人?
想的太入神,筆尖的硃砂染透了面前的摺子,容煜垂眸看了一眼,是梁洛川遞來的摺子,便隨手扔在了一邊。
病逝纏綿了數日,江逸白終於醒了過來。
睜眼是陌生的地方,殿內還熏著草藥。
內侍若水正端著藥過來,見江逸白睜了眼,喜道:「小殿下醒了,快飲些水吧。」
江逸白被他扶起來,看了一眼內殿,啟唇問他道:「此處是什麼地方。」
若水將茶水奉到他身邊,道:「回殿下的話,是宣華殿,陛下的寢宮。」
「容煜……」
江逸白沉默了許久,片刻後受驚一般打翻了若水手裡的茶盞。
「喲,這是怎麼了。」
索性茶水是溫的,要不然再把人燙著就是他的不是了。
若水將摔在地上的杯子撿起來放在桌上,跪在塌邊,低聲道:「小殿下有什麼不高興的地方,給奴才說,切莫跟自己過不去。」
前些日子照顧江逸白,這孩子如何執拗若水是見過的,動不動就絕食。容煜這麼寶貝他,若是出了岔子,可是要受罰的。
江逸白定了定神,忽見自己胳膊上的痕跡消了許多,軟了些聲音對若水道:「可否今日不要把我醒來的事,告訴陛下。」
「這,這是何意?」
江逸白看著他,一雙眸子蘊著水汽,十足的可憐。
「求您了。」
這些日子相處下來,他看得出若水是個心善的人。
這話讓若水也有些為難,他是伺候誰便把誰當主子的,可是又不能欺君。
若水想了想,語重心長道:「小殿下,聽奴才一句勸。陛下是個明君,有耐性,也有些善心在,您是個活人,要是再這麼油鹽不進,對自個兒也是不好的。要知道在這宮裡頭,只有對陛下服軟,討得陛下的歡心才是出路。」
若水常年跟著阿四做事,對容煜的脾氣也是有了解的。
容煜年是少繼位,一路走來經歷過不少的風霜,少受人庇佑,所以格外疼惜年紀小的孩子。
江逸白能到宣華殿養病,雖然是份殊榮,但是如果再像從前一樣,容煜是不會浪費精力在一塊石頭身上的。
「我……」
江逸白沉默了,若水的話提醒了他。他不過是個西雲質子,現在容煜才是大燕的王。
「您可千萬躺著別睜眼,要是被總管知道了,是要挨板子的。」
若水心善,還是應了下來。
宮裡頭最忌諱欺上瞞下,這要是被發現了,得打一頓以儆效尤。
江逸白道了一聲謝,水也顧不得喝,又匆匆躺了下去。
有些事他還要趕想喝明白,只希望這病不要好的這樣快,能拖一時,是一時。
「阿——嚏——」
長街,穿著錦袍的人打了聲噴嚏,抖落一肩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