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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事都往後放一放。」沈明河親手點了燈後轉身望著沈落道:「我趕著回來是要讓你替我做一件緊急的事。」
「何事?」沈落這才發覺沈明河說話的呼吸聲都是沉的。
「我今日裝成田進入宮,田方時正好受我之命老實在家呆著,哪兒都沒去。我要你現在派人偷偷將他關進刑部大牢。務必要讓他府里有人覺得,他是今天一早被抓的。秘密刑訊到現在才放出來。」
「????」沈落傻了眼。「你將他抓進去做什麼?他不過是個翰林,為人又膽小,連沈信都直接把他跳過去了,懶得清算他。況且他還是你藏得最深的一張底牌。若是出了什麼紕漏,有了什麼閃失,可該如何?」
「皇帝說他想給我一個機會。」沈明河神情莊重,聲音低沉又微弱,卻帶著一股讓人難耐的焦躁急切。
「什麼機會?」
「一個能夠善始善終的機會。」沈明河仰著頭輕嘆道。昏黃的宮燈把他的影子投在牆上,像是一根孤寂佇立的青松。
「那跟田方時又有什麼關係?」
「投桃報李。他為了我甘願做到這個地步,那我也要給他一個來找我和解的理由。」沈明河嘴角輕輕一勾,漾了個清淺疲憊的笑。
「他被困在這乾清宮裡。沒有咱們的允許連人都見不到。他既然答應了要救田方時,就只能硬著頭皮來找我。沈落,先前我不屑於他的好意,可現在我反悔了。他那麼聰明,從未誤解我,一心向著我。和他合作,又未嘗不可呢?」
因為,這是第一個為了他,能夠將生死置之度外的人。
他說他很愧疚。
第24章 吐露(倒v開始)
遲音覺得自己去找沈明河談一談。哪怕不知道他為何要執拗於此,他也想要讓他放過那些忠良。否則等沈明河清洗完畢,日後他連一點依仗都沒有了。
雖然那舊朝堂上的忠良,本就為數不多。
可他不確定沈明河到底在做什麼。他連田方時都送進去了。那可是未來有機會做他老丈人的人。
就這麼進去了。
遲音深切地懷疑沈明河殺瘋了。
可即便是殺瘋了,他也得硬著頭皮去勸他。
看看,事情又回到了原點。哪怕他不知道沈明河在幹什麼,他也得去找沈明河談談。
談什麼呢?遲音想。沈明河這人油鹽不進,心性極為堅定。上輩子到了臨死關頭都還在欺瞞自己,從未泄露半分秘密,可見他從來未曾和自己敞開心扉過。
這樣的沈明河,他話能說出來,可他又怎麼會聽?若是不聽,他去談了又有什麼用?
他又不是沒談過,結果還不是被氣到抓狂。恨不得擎住沈明河的肩膀猛晃著讓他聽話。
當然,實際上他不敢。
所以這件事情拖到第二日看到顫顫巍巍來的陳懷恆的時候,遲音都沒去辦。
等見到陳懷恆,他就更沒心思了。看到闊別多年的人已然比記憶中更加老態龍鍾,不免眼熱。
「怎就拄上拐杖了?」遲音迎上去扶住他,期期艾艾地問道。
「臣老了,腿腳不便。」陳懷恆拿著拐杖敲敲地,花白的鬍鬚沒什麼精神地垂著。指了指佝僂著的腰,若不是左手撐著拐杖,只怕還想咳嗽兩聲。
「腰也彎了?」
「日子難過,這脊樑到底撐不住啊。臣拜見皇上。」陳懷恆說著就要慢騰騰跪下去。
「無妨無妨。朕免了您的禮。」遲音哪能讓他行禮,慌忙扶住他坐下,殷殷道:「您若是不便,讓田進跟朕說就行了,何必親自來。」
「皇上登基大喜,臣還未恭賀,怎敢怠慢。再者,臣當日生逢變故,哪怕身在牢獄之間也能聽說皇上為臣破釜沉舟,不惜代價也要救臣出來。士為知己者死,臣再沒良心,也要為皇上鞠躬盡瘁。只是,臣老了,不中用嘍。昨日聽聞您宣臣,可臣實在是爬不起來,無奈叫了田進來替代臣。誰知田進父親田翰林昨日也入獄了,他也無暇分身。這天,變得太快了。」陳懷恆嘆口氣,灰撲撲的眼珠激動地翻動著,有些乾枯的手緊緊捏著遲音的,久久不放手。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救您是應該的。再者您本就到了該頤養天年的時候,朕,這就下旨准您致仕。」遲音看著陳懷恆的樣子,吸了吸鼻子,到底是咬咬牙把心裡的一二三條想法咽在了肚子裡。
陳懷恆變成這樣,可不能再折騰了。哪怕遲音在見到他之前是什麼打算,見到他之後這些打算也煙消雲散了。
誰會忍心讓一個站都站不穩的老叟去幹嘛呢?
「如此。臣,謝過皇上。」陳懷恆佝僂的身體猛地一顫,微微鼓出的眼睛霎間睜大了,抖著鬍子道。
「田翰林他可還好?」遲音想到田進央他的事,擔心問道。
「攝政王到。」陳懷恆還沒回答,門外太監突然傳聲而來,打斷了遲音的問話。
遲音剛抬起頭便看到沈明河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仍舊是一身白衣,只那白衣外披了個灰鼠披風,衣擺上緙絲暗紋的金色梅花隨著他雷厲風行的動作不時一閃,給人一種低調的精緻奢華。
沈明河來得風塵僕僕。進了屋,利索解了披風交給一旁的太監。然後便施施然坐了下來,敲了敲手指,抬著下巴,只差哼一聲出來以顯威嚴。
王小五是個麻利的,果斷給周圍宮人遞了個眼色,示意上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