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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朱老爺子以為, 這就是最大的麻煩了。誰知道前幾日他探聽出來的消息, 更是叫他嚇得兩夜都沒睡好,立刻就叫兒子朱旦派人給張昭府中送信,要他那個嫁到張府的孫女朱雲想想辦法。信兒已經送進去兩日了,朱雲的回信沒等來,倒是又見兒子朱旦灰頭土臉回來。

  朱旦耷拉著眉毛, 道:「父親,這次怕是不成了。我打聽了一圈,整個吳郡也就吳侯能保有最多的田地,也不過五十頃。咱們這樣的人家,大約只能保住五頃。」

  「放屁!」朱老爺子這也就是年紀上來了,否則要大耳刮子扇這個已經年過四十的兒子,他怒罵道:「胡說八道!你往哪裡打聽的?吳侯只能留下五十頃——這像話嗎?那張昭家,只咱們雲丫頭陪嫁過去的就五十頃良田,怎麼說?老子活了一甲子,從沒見過當官的割了自己的肉!你連這麼點事兒都打聽不清楚,年紀都活到狗身上去了!」他又急又怒,罵了幾句,仰坐下去,蠟黃著臉喘息。

  朱旦挨了罵,不敢作聲,叉著手站著。

  朱老爺子心裡煎熬,他原本是朱氏里弱枝出來的,年輕時候吃了不少苦,後來得貴人提攜,走了賣鹽的路子,才慢慢發達了。真正過上富庶日子,也不過就是這二十年的事情。這二十年來,賣鹽賺的銀子,除了上下打點,朱老爺子唯一的愛好就是買地。土地是不會騙人的,地放在那裡,有人耕種,就有收穫。租給別人種,一年到頭,他能收佃客一半的所得。土地的出產興許不像販鹽那麼暴利,但它永遠踏實。

  一頃地、十頃地、百頃地、千頃地……朱老爺子的土地也是一年一年置辦下來的,最初的百頃最難,等到土地多了,就好似母豬下崽一樣,不用管它,只靠前頭土地的收益,就能買下後面的土地來。就這麼著,朱老爺子一年到頭來,吃的穿的用的乘的,全不用外邊買去,只自家土地上的出產就足夠了,他不但有種糧食的土地,也有買下來的林木,也有養著禽鳥牛馬的園子——當然都是租出去的。只佃戶們孝敬的,朱老爺子便享用不盡。

  這三年來,朱老爺子最大的一筆花費,就是把孫女朱雲嫁到張昭府中去時,那一筆驚人的陪嫁。

  朱老爺子當時也心疼,但不得不出這筆錢,因為那是嫁去張昭府中。

  朱老爺子就是這麼儉省,不用金器,不好古玩,也沒有不良嗜好,就是販鹽置地,二十年裡慢慢從「薄有家產的小朱」變成了「富甲一方的朱老爺子」。

  可是朝廷的政令不講道理,忽然之間好似幾個滾雷從天而降,就要奪了他這二十載的苦心經營去,朱老爺子覺得自己要喘不上氣兒來了。

  朱老爺子問道:「你閨女還沒來信嗎?」

  朱旦叉著手,道:「沒來呢,父親。」

  朱老爺子悶悶透出一口氣來,道:「這樣不行。再派人去張府,就說你妻子重病,咱們去接雲丫頭回來看她母親。」

  父親說什麼,朱旦都答應著。

  張昭府中,朱雲這兩天得了家裡的信兒,也在焦急,面上還不能露,借著侍奉顧老太太,委婉得探著口風,道:「說來也奇怪,就是要安置那些山越之民,哪裡用那麼多田地呢?連吳侯都只讓留下五十頃田地,那咱們的田地都給出去了,這些山越之民就是一戶分得十頃,也該足夠了。更何況他們哪裡用十頃?一戶有百畝的田地,便可衣食無憂。況且這詔令如此霸道,地方上動輒就有萬頃良田的豪強大族,定然不肯善罷甘休的。恐怕到時候又得打仗,哎呀,一說打仗,我這心裡就慌,好不容易剿滅了山匪,過太平日子不好麼?老夫人您說呢?」她扯著顧老夫人的胳膊撒嬌。

  素日裡顧老夫人是最喜她活潑愛嬌的。

  顧老夫人卻是道:「我呢,是已經老了。朝廷的詔令,地方上的事情,我是全不清楚的。」她眯著眼睛,似睡非睡,好似一個尋常老太太,「每日裡也就聽你說點外面的新鮮事兒解解乏。」當她想要插手的時候,會把兒子叫來當面怒罵;而當她不想插手的時候,她就是一個什麼都不懂只願頤享天年的老太太。

  朱雲試探道:「我也在後宅中,哪裡清楚外面的事情。不如請老爺回來講一講?」

  「叫他回來做什麼?」顧老夫人哼唧道:「老爺這會兒忙著外頭的事兒,且沒空理會我這老母親。再者,從前我怎麼記得你爺爺還遞信兒,想要朝廷出兵剿匪的?這不就對了?這些山上下來的人,若是沒有田地,還是要跑回去做山匪的,到時候又來劫你祖父的鹽車。到時候,朝廷可未必還能從荊州調兵。」

  正在說話,就有侍女傳話,說是朱家來人接朱雲,因朱雲的母親重病。

  顧老夫人便放了人。

  朱雲一聽母親病重,果然關切,一路懸著心趕回娘家,一入內院卻先見了父親朱旦。白日在家中看到父親,是很罕見的。朱雲訝然道:「父親怎麼在家?」又問道:「」母親怎麼了?可是又犯了咳疾?」

  「你母親就還是老樣子。」朱旦徑直問道:「要你問的事情,你問過了嗎?」

  朱雲一路往內室走,著急去看母親,待到了床邊,見母親躺著瘦的只剩了一把骨頭,果真是病重的模樣,泣道:「快請醫工來。」

  朱旦道:「治不了,請了多少醫工了?全沒用。還是讓你母親少受點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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