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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說到鹽商,又不得不說漢代的鹽鐵製度了。

  自從漢武帝為了籌措軍費,將鹽鐵改為官營之後,到章帝的時候,更是直接鹽鐵專賣了,原本是一直在往收歸國有的路上走的。誰知道等到了和帝手裡,他又給改回去了,又回到了民間開採買賣,政府收稅的局面。當然和帝昏庸是昏庸,改鹽鐵之事只是一個表象,本質上是帝國發展到和帝時期,朝廷已經不得不向地方上的豪強勢力妥協了。

  而劉協這十一年來,整個收復天下的過程,就一直在豪強敏感的神經上跳舞,遊走在讓對方崩潰的邊緣。比如他當初在長安一夜殺盡十九氏豪族。在這個過程中,劉協試探著天下豪族的底線,在中央力量足夠強大之前,也是不能驟然把鹽鐵從徵稅制改回官營專賣的。

  這是劉協放在之後去做的事情,也許還要再過十年,甚至二十年。

  現如今,還要是以此籠絡地方上的豪強勢力,讓這些大鹽商、大鐵商躺在萬千百姓共有的資源上,賺得盆滿缽滿,乃至於財力雄厚到可以招兵買馬,驅使朝廷命官。

  劉協明知這是短期內擠不得的膿瘡,所以一向是將此事擱在腦後,暫且不去想,誰知道今日撞上這事兒,一時間都湧上心頭來,急火又起。

  曹昂看著皇帝面色,道:「陛下又心急了?」

  劉協咬牙,冷笑道:「子脩,你說朕若是即刻下令,將鹽鐵收歸官營專賣,會如何?」

  那就是全天下幾千個膿瘡一起爆!

  曹昂能理解皇帝急迫的心情,但也在此時發揮了他身為重臣最要緊的素質,那就是在皇帝不冷靜的時候,保持冷靜。

  「陛下這旨意發不出去的。」曹昂沉穩道:「長安尚書台諸位大臣會死諫陛下收回成命。」

  皇帝年輕,會心急上火;尚書台里那些六十七歲的老頭子可不會。

  楊彪等人是向來信奉「治大國如烹小鮮」那一套的,可不敢拱火,給這盤中餐烤焦了。

  曹昂又道:「但是風聲會走漏出去,不利於陛下原本的計劃。」

  劉協上頭也是只那一瞬,對曹昂說出來也算是一種發泄,此時聽了曹昂兩句話,已是恢復了一貫的冷靜,按一按心口的位置,嘆了一聲。

  曹昂道:「臣明白。陛下也只是跟臣說說而已。」

  劉協賭氣道:「朕有時候真恨不能跟了那袁空去,修神仙道,再無世間煩難。」

  曹昂一笑道:「會有那麼一日的。當初在長安東山道觀上,陛下不是曾說過嗎?待到海清河晏那一日,陛下就攜臣一同,修神仙道去。」

  劉協恍然,被他一說,也記起來,那都是兩年前的事情了。當時馮玉剛剛離開長安,下落不明;董意新葬,曹昂也情緒低迷。所以他邀曹昂一同,趁著那年的春光,往城郊東山訪道觀而去。只是沒想到當時他隨口一句戲言,曹昂倒是記得清楚。

  「是啊,朕是說過這話。」劉協想像著自己跟曹昂修神仙道的模樣,倆人都留著像袁空那樣垂到腰間的白髮,到處說些玄之又玄的話,騙吃騙喝,倒也有趣。他對自己「化緣」的能力倒是有信心,怕是子脩這等端方君子要為難——想到此處,劉協樂出聲來。

  曹昂奇怪的看了皇帝一樣,不知道他自己瞎樂什麼,方才明明還因為鹽商的事情大動肝火。

  劉協這一笑,方才的怒火與鬱氣便徹底消散了,想了一想,道:「久拖下去無益,也差不多到火候了。你派人去問周公瑾,他今日可得閒來為朕奏一曲。」

  周瑜自然是有時間的。

  劉協早已想到,今日獨奏的這一曲,怕是不會有昨日的動聽,但還是低估了其「難聽」程度。

  「荊楚民眾多凶蠻,民風俗情也與中原不同,不似中原民眾馴良。同樣的政令,在中原可行,在吳地就未必可行。」

  湖中的小亭中,君臣二人一坐一立。

  劉協靜聽下去,已然預料到周瑜這番宏偉大論,最後要導向何方。

  周瑜垂著眼睛,不看皇帝的反應,似乎不管皇帝作何反應,他都是要說完這一番話的,「便如陛下所知,此地有山賊水匪,往南還有蠻人,豪強勢力比之中原尤甚。若是一旦生變,則變不可測。所以臣為陛下計,為吳地百姓計,為萬年江山計,吳地之治,當與中原不同。分而治之,陛下以為如何?」

  周瑜這是要在東南吳地,實現同屬漢朝,但卻與中原不一種制度。而這種制度,不出自朝廷,乃是出自以周瑜等人為首的勢力集團。

  周瑜想要吳地實現「自治」,最起碼也是「半自治」。

  劉協穩了穩氣息,含笑道:「吳地形勢複雜,朕早已有所了解。所以朕來前就告訴仲謀(孫權字),吳地的官員任免,朕悉聽尊便。」

  「那是私下的允諾。」周瑜立時開口接上,「朝廷法度,還是落在紙面上為好。」

  「紙面上的文章,就不能撕毀了嗎?」劉協淡聲問道。

  周瑜含笑道:「陛下不會行此等事。」

  「公瑾自以為了解朕。」劉協悠悠道:「你是否想過,吳地並不是只你們一夥勢力。顧、陸、朱、張,這四家的豪強勢力,不弱於你們吧?你是否想過,朕若是拋開你們,轉而與這四家聯手,你們又該如何自處?」

  周瑜仍是含笑,道:「臣以為陛下是要節制豪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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