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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頭向上望,一層一層數,二十四樓的燈是最亮的。
只是,已經不屬於他了。
他只配,站在寒風之中,跟孤獨寂寥作伴。
只能慢慢步入幽暗寂靜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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辭職之後,江攸寧的日子清閒很多。
她待在房子裡幾乎不出門,偶爾去小區附近的超市採購點東西。
做得最多的事情便是看書。
晚上看到很晚,早上又很早醒來。
她睡不著。
空蕩的房間裡,不會再響起手機鈴聲,也不會再有其他人的呼吸聲。
安靜到可怕。
她待在這座充滿了他們共同記憶的房子裡,幾乎夜夜不能眠。
房子的過戶已經辦好了,資產也全都劃到了江攸寧的帳戶里,就連股權轉讓書,沈歲和也快遞給江攸寧簽了字。
20號以後,他們就沒再見過面。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二月底。
元宵節那天,江攸寧一個人回了家,她強撐著笑在家裡待了一天。
慕老師問沈歲和怎麼沒來?
江攸寧坐在沙發上,對著慕老師的眼睛愣怔了兩秒,爾後猝不及防流下淚來。
其實她想好了說辭的。
——沈歲和律所忙。
——沈歲和出差了。
無論什麼理由,含糊過去也便過去了。
但當她對上慕老師時,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嚨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只剩嗚咽。
她先是無聲地流淚,淚水模糊了她的眼睛,把慕曦嚇了一跳。
慕曦很少見江攸寧哭,她自小順遂,性子恬靜,無論眾人說什麼,她都是溫溫柔柔地笑。
印象中,她上次這樣哭還是在小學三年級,當時被同班的男同學給欺負,回家後哭得鼻子都紅了。平日裡特好說話的江洋去學校,站在老師辦公室里跟對方家長對峙,舌戰群儒,最後讓對方小孩給江攸寧道了歉,還給江攸寧轉了班。
那會兒大家都覺著江洋小題大做,但江洋說,女兒就得這麼養,一分委屈都不能受。
「怎麼了?」慕曦輕拍著她的背,聲音溫和,「兩個人吵架了?」
江攸寧不說話,只是哭。
好似要把之前所有的情緒都宣洩出來,她哭了近半小時,眼睛又紅又腫,慕曦便一直陪著她。
等哭夠了,她才慢慢收了聲音。
垃圾桶里塞了半桶紙,她一說話,聲音喑啞嘲哳,「沒。」
沒有吵架,一步到位。
仿佛是她一個人完成了這一場盛大的儀式。
「媽。」江攸寧啞著嗓子喊,仰起頭看嚮慕曦,「我……離婚了。」
那兩個字說得格外艱難。
慕曦的瞳孔在一瞬間放大,但也只是瞬間。
片刻之後,她拍了拍江攸寧的背,聲音愈發溫和,「沒關係,回家來。」
江攸寧只是抱著她,腦袋埋在她懷裡,「媽,我好難過啊。」
那種說不上來的、甚至想要去死的難過。
她一個人在家裡待了近半個月,拒絕跟任何人交流,手機對她來說都是沒用的擺設。
每天起來都重複著同樣的生活,坐在書房的書桌前,打開書,但腦子都是空白。
她根本提不起力氣去做任何事。
半個月,她只看了三十頁。
慕曦拍著她的背,什麼都沒問,只說:「難過就回家來,我們都在。」
「我真的好沒用啊。」江攸寧哽咽著說:「我知道我應該忘了他的。我知道離婚是對的。我知道我不能這樣繼續下去。我知道他不值得。可我還是……」
她哭到說不下去。
所有的道理都懂。
卻還會在面對他時,保留那一點點希冀。
希望他一回頭,能看見自己,然後轉身朝自己走來。
可現實是他從未回頭,一直都在大步流星往前走,而她只能遠望他的背影。
暗戀太苦了。
就像是沾了糖衣的黃連。
只有最外層是甜的,裡面苦不堪言。
江攸寧窩在慕曦的懷裡哭了很久,她以為慕曦會問她為什麼離婚?
可慕曦沒有,她只說:累了就回家來。
——再難過也都會過去。
——這一次哭過了,以後別再為他傷心。
江攸寧溫順地點頭。
後來江洋回家,看到江攸寧哭紅了的眼睛一臉困惑,還是慕曦幫著打圓場才含糊過去。
夜裡,江攸寧猛地驚醒。
她躺在床上輾轉,爾後打開手機APP,定了一張第二天去鼓浪嶼的機票。
凌晨兩點,她想去看海。
一個人。
-
南方的溫度比北城要高得多。
江攸寧只帶了幾件夏天的衣服,她獨自一人登機,遠行。
她訂得是風情民宿,海景房。
只要打開窗戶,就能聽到海浪拍打岸邊的聲音,還能聞到獨屬於海水的鹹味,帶著幾分潮濕。
江攸寧在陽台上待了一晚。
翌日一早,她穿著泳衣去了海邊。
江攸寧高中就學會了游泳,但很少實踐。
她來得很早,這會兒海邊人煙稀少。
她找了個僻靜的角落,下了海。
海浪一次次越過她的身體,她跟著浮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