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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為何忽然問及謝嶠,他當然清楚。

  當初將沈蔻母女倆留在王府的客院裡,是因外頭有謝嶠虎視眈眈,恐對母女倆不利。彼時鐘氏和沈蔻就已將話說得很明白了,寄人籬下是迫不得已,等沈有望安然回京,洗脫了罪名,或是外頭沒了威脅,便還是要搬出去住。到時候,他再想將沈蔻留在身邊,就名不正言不順了。

  離這一天的到來,已沒剩多少日子。

  沈蔻這般問,似有些迫不及待。

  而他……

  江徹眸色稍深,想著客院裡有個鐘氏,畢竟不甚方便,遂按捺住心底湧起的諸般情緒,稍肅神色道:「家人團聚是喜事,理當慶賀。謝嶠的案子裡牽扯出了軍中將領,屆時邊境未必不會出岔子,我或許也會離京一陣。有些話得早些叮囑你,今晚酉時,你隨我去趟高雲樓。」

  高雲樓在王府的後院,建於涼台之上,可做宴飲之地。只不過穆王府後院空置,尋常與朝臣的私交甚少,故而極少動用。

  江徹有話叮囑就是,平白無故設宴做什麼?

  莫非還有外客?

  沈蔻微訝,瞧他說得認真,卻也沒推拒,頷首應了。待得傍晚時分,往身上罩了件保暖的披風,由僕婦引著往高雲樓去。

  *

  初冬暮色,高雲樓外槐樹成蔭。

  沈蔻過去的時候,周遭靜悄悄的寂無人聲,別說府外賓客了,就是連僕婦侍女的身影都沒幾個。她心中暗詫,隨僕婦步入閣樓,裡頭暖烘烘的熏了淡香,跟外頭的寒涼晚風迥異,不由問道:「這就燒上火盆了?」

  僕婦笑眯眯道:「王爺特地吩咐的,怕姑娘覺著冷,早早就籠上了。這是宮裡新賞的炭,裡頭有股淡淡的香味兒,倒省了薰香。昨兒才送了幾筐到府里,等客院裡的炭用得差不多了,也要換成這種香炭。」

  她在客院伺候甚久,瞧江徹對沈蔻母女上心,沈蔻又是個平易近人的性子,說話做事便格外親和恭敬。

  沈蔻嘴裡應著,心中愈發狐疑。

  穆王府並無女眷,江徹和侍衛們又都是沙場征伐的鋼筋鐵骨,大抵是身體強健、滿腔熱血,記憶里很少用到炭盆。便是寒冬臘月里,他那間書房也跟冰洞似的不籠火盆,至於府中的各色好炭更如擺設一般,多是存放一陣後給底下人用了。

  這回客院裡早早籠了炭盆,她還以為是白司閨用心,卻原來是出自江徹的吩咐?

  他何時變得這樣細心了?

  沈蔻心中捉摸不定,提著裙角上了二層,還未繞過那扇松鶴延年的錦屏,便有飯菜的香味淡淡送入鼻端。她聞著這味兒熟悉,快步繞過屏風,就見臨窗的長案上擺了十餘盤佳肴,皆是蔡九叔的拿手菜,外加兩壇熱酒,幾碟子糕點,和兩副碗盞筷箸。

  長案旁邊放著低矮的蒲團。

  江徹盤腿坐在長案一側,自斟自飲。

  比起尋常的威冷打扮,他已換了身家常閒居的裝束,茶色錦衣繡有山水暗紋,玉冠襯得眉目英挺,窄袖之下,修長的手指把玩玉杯。見沈蔻進門時,他的眼底浮起笑意,抬手招了招,「過來坐。」

  「就……我們嗎?」沈蔻不甚確信。

  江徹頷首,屈指扣了下桌案,「都是你喜歡的菜色,嘗嘗吧。」

  說罷,又斟了杯酒,徐徐飲下。

  沈蔻遲疑著走了過去。

  滿桌菜色確實都是她喜歡吃的,色香味俱全,很是誘人。她自打窺破江徹威儀外表下藏著的身份後,就再沒敢亂支使他下廚燒菜,每嘗江徹問她想吃什麼時,也多挑著說些做起來簡單的,免得像拿到臭鱖魚般燙嘴。

  原以為最初約定的那幾頓飯兌現後,他便會將先前的約定翻篇,即便一時技癢也會如前世般到外頭的酒樓去做菜結緣。誰知江徹竟似忘了舊約,即便沈蔻絕口不提,他仍要隔三差五地拎幾道菜過來,美其名曰蔡九叔高徒得空,送了幾樣菜給她。且菜色多變,每回做的都不一樣,似頗為用心。

  沈蔻瞧他裝模作樣,便配合著沒戳破。

  畢竟麼,堂堂王爺下廚做菜,說出去有幾人能信?他在酒樓結緣時神龍見首不見尾,分明也是不欲被人知曉身份,她若貿貿然捅破那層窗戶紙,惹得江徹翻臉,實在得不償失。

  遂只做不知,享受佳肴。

  到後來,還暗戳戳的生了期待,每隔幾日便嘴饞等他露面。

  然而佳肴雖美味,心底里的疑惑卻愈積愈濃,及至此刻,瞧見那滿桌豐盛菜色,再瞧瞧江徹那張仿若無事的臉,心中愈發狐疑——十多道菜做起來並非易事,江徹原就是極忙碌的人,若要親自張羅這些,這個後晌應該是片刻未歇的。算算時辰,他在客院露面之後,或許就撲進了廚房。

  如此煞費苦心,卻只給她品嘗?

  心底竄起的異樣迅速被壓下,她盈盈屈膝後坐入蒲團,自管斟了杯酒,抬眸道:「還以為王爺是有客人要招待,卻原來沒外人。這桌菜怕是費了……蔡九叔高徒不少心思吧?」

  「折騰了半個後晌。」

  「那王爺可真有閒心。」沈蔻輕笑著,抿唇嘗酒。

  江徹眉頭微動,只覺她這話說得古怪,覷她神色時,卻只有嘗到甜酒時的清淺笑意——那酒是他特地讓楊固去尋的,專為閨中女子釀的果酒,據說喝起來清冽甘甜。看她那模樣,顯然對著酒很是滿意。遂勾了勾唇,道:「留你住了不短的時日,卻還沒一道用過飯,嘗嘗吧,都是熱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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