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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頭才爬了一竿高,這村里流水人家相繞,巷中栽滿了桂花樹,被淡金色的陽光鋪滿,很是閒逸。江徹錦衣玉帶,端然坐在馬背上,挺拔的身姿被晨光籠罩,倒添幾分柔和。只是他的臉色不甚好看,硬邦邦的面無表情,像是誰欠了他一堆債。

  沈蔻快步上前,屈膝行禮。

  「大清早的,王爺怎麼親自過來了?」

  江徹心裡冷哼了聲。

  她貪戀少年美色,在此處住得踏實不願挪窩,他不親自過來看上一眼,難道等著今晚被噩夢折磨麼?但這種話說不出口,畢竟這事怪不到沈蔻頭上,相反,他能否安眠,能否續命,還都指望著她。

  江徹覷著沈蔻,餘光瞥見屋門口站了個少年,目光黏在沈蔻背影,手裡還拿了她的披風。

  像是要趕來為她披衣似的。

  他心裡愈發不痛快,斜睨了眼少年,向沈蔻道:「旁人樂不思蜀,你這是算什麼?嫌官驛冷清,在這裡紮下根了?」

  他甚少這樣陰陽怪氣的說話。

  沈蔻微愕,從他話中品咂出些許嘲意。

  她又不是泥捏的面人,就算礙著江徹的身份不敢頂嘴,哪能每回都好脾氣賠笑,去應付他這捉摸不透的大爺脾氣?遂微微屈膝,道:「我記得離京之前,王爺只是說帶著我方便些,卻始終沒交代差事。那晚也說了暫且無事,可容我散散心。怎麼,是我耽誤王爺辦差了嗎?」

  她的聲音不高,語氣也盡力壓得平和。

  然而黑白分明的眸子瞧向他時,裡頭分明藏了不滿,微挑的眉梢有一絲不忿的挑釁。

  江徹不由一愣。

  沈蔻見此,續道:「原是我在這裡遇到故人,瞧蘇家伯母病得實在太重,便留下來陪伴照料幾日,好讓她能痊癒得快些。又不是偷奸耍滑,也沒給大家添麻煩,王爺何必一上來就責備,根本不問青紅皂白。」

  她言畢垂眸,指尖絞弄袖口。

  柔嫩的唇卻微微鼓著,分明是委屈賭氣。

  江徹心裡一軟,翻身下馬。

  其實剛才那句話問出去,他自己也覺得不太合適,甚至小氣之極。畢竟沈蔻這回千里南下,完全是被他誆騙的,是他為一己之利而勞煩人家小姑娘奔波受累。是以途中他精心照料,打算回京後好生做些她愛的吃食,再早些幫沈有望洗清冤屈,好哄她高興。

  如此一來,這趟旅程便可圓滿。

  至少在江徹而言,有沈蔻陪伴在側,沿途景致都似添了幾分風情。

  直到那清秀的少年出現。

  沈蔻非但在城門口直勾勾的盯著他瞧,還以待字閨中的少女之身留宿在陌生人家裡,數夜不歸,對他的事亦不聞不問。仿佛他於她而言,除了那點所謂的救命之恩,便無足輕重,毫無瓜葛,連個初識的陌生人都不如。

  心裡失了衡,語氣便有些泛酸。

  但話說出口的時候,他其實就後悔了。

  這會兒被沈蔻懟得啞口無言,瞧她委委屈屈的,想他昂藏男兒竟跟個小姑娘置氣,著實小肚雞腸。遂踱步近前,嘆了口氣道:「並非責備,只是外頭不及官驛安生,怕你出岔子。蘇家的病情如何?」

  聲音難得溫和,摻雜幾許生疏的歉意。

  沈蔻沒打算真跟他吵起來,且心裡惦記著蘇夫人的身體,便收斂情緒,將病情如實說了。

  江徹就坡下驢,「既是你的故交,碰著難事自然該幫襯。縣城的郎中未必頂用,我讓人去州府請個對症的,興許能見效。倒是你,留這兒也是添亂,還是早點回官驛去。」

  這般好意,倒是出乎所料。

  沈蔻輕輕點頭,屈膝道:「多謝王爺。」

  「不必見外。回吧。」江徹重拾端肅姿態,說完了沒再耽擱,選派個侍衛去州府請醫辦事,而後帶人疾馳離去,片刻就跑得沒了蹤影。

  沈蔻亦未再攪擾蘇家,告辭回城。

  *

  回到官驛的當夜,沈蔻便失眠了。

  ——是因為江徹。

  她越來越覺得江徹奇怪了。

  前世這臭男人雖然鐵石心腸,冷硬得跟個捂不熱的臭石頭似的,性情卻極穩當——無論何時都是那副冷厲威儀、鐵腕狠厲的模樣,極襯他戰功赫赫的王爺身份。是以她做出種種舉動時,他的反應都有跡可循。

  冷淡、漠然、忽視、無動於衷。

  幾乎每回都是這樣。

  她使盡渾身解數都撩撥不動他,想要讓他主動待她好些,甚至和顏悅色溫言軟語,那簡直是痴人說夢。

  可如今的江徹呢?

  性情依然有點討人嫌,高傲冷淡、陰晴難測、心機深沉,雖然偶爾流露溫和,終歸令人敬畏而不敢親近。但他確實幫了她許多,無論是不厭其煩地叨擾蔡九叔高徒做菜,還是為父親的案子費心、救護她們母女,乃至今日突發善心幫蘇家母子請醫延藥,都是令人感激的。

  但話說回來,江徹今早到底來做什麼?

  除了陰陽怪氣地刺她,也就幫著請醫而已。

  除此之外沒做旁的任何事。

  很顯然,他去蘇家並不是因為找她有事,看那來去匆匆的架勢,顯然也不是順路經過。

  那句陰陽怪氣的話聽著也酸溜溜的。

  難不成……是這位爺把她當成了顧柔的影子,見不得她跟旁人走得近,所以特地過去瞧瞧。見她跟蘇澤走得近,便心裡不痛快,刺撓了一通後把她趕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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