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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起初還頗鎮定, 聽到蘇念回越州時人去宅空的情形,竟自紅了眼眶, 嘴唇輕輕顫抖著,一雙手在袖中死死握成了拳頭。

  「姑娘所說的那人,恐怕是我當初走失的姐姐。她叫蘇念, 我叫蘇澤,是因我早逝的祖母閨名中有個澤字,祖父便起了這名字。」他竭力克制情緒, 眼珠子都快憋得猩紅,「姐姐走失後,家裡尋了許久都沒音信。承蒙姑娘告知此事,能否勞駕姑娘去寒舍一趟,將這好消息告訴家母?」

  話至末尾,他的聲音顫抖得愈發厲害。

  沈蔻並未推辭,只有些不解。

  蘇澤看出了她的疑惑,狠狠抬袖擦了下眼睛,道:「姐姐走後家中遭逢變故,一時半刻也說不清楚。只是家母如今重病,只靠湯藥吊著命。我若是說了這好消息,她恐怕會以為是我為哄她高興,編出來的。」

  「但若換姑娘親口說,家母必定歡喜,恐怕病情都能好轉些。」

  少年竭力鎮定,好似快被壓折的竹枝。

  沈蔻哪能不明白?

  看這情形,蘇家當初遭受的變故恐怕是更甚於沈家的。蘇澤不過比她年長一歲而已,隨同蘇夫人流亡至此,又遭重病困頓,獨自支撐家計照料病人,怕是極艱難的。

  遂與他同往蘇母住處。

  到得那邊,果然家宅零落,凋敝冷清,遭了水患後滿牆斑駁,原本還頗寬敞的院中極為空蕩,想必都變賣後換了湯藥。及至進了屋裡,濃烈的湯藥味道撲鼻而來,屋中僅剩簡單的桌椅家具,到了裡間,就見蘇夫人獨自躺在榻上,似在昏睡。

  蘇澤上前輕聲喚她。

  蘇夫人掀開眼縫,聲音很是虛弱,「天又黑了嗎?我昏昏沉沉的睡著,都不知是幾時了。」

  說著話,似欲掙紮起身。

  沈蔻忙趕上榻前,同蘇澤將她扶起。

  少女容色嬌麗,衣裙鮮妍,眉目清秀和善,望之令人心生歡喜。

  蘇夫人病中意識昏沉,愣了片刻,才浮出一絲笑意,道:「這位姑娘生得好看,是哪裡來的?」

  「這位沈姑娘是京城來的,有好消息同你說。母親,你先喝口水,聽她慢慢同你說。」蘇澤將肩膀遞過去,給孱弱瘦削的蘇夫人靠著,又取旁邊的壺斟了水給她潤喉。

  蘇夫人雖在病中,卻不忘嗔怪蘇澤,頗虛弱地道:「都不知道給客人倒水,委屈了人家姑娘。」

  沈蔻輕笑,握住了她的手,「我同蘇姑娘是舊交,好容易碰到她的家人就趕緊過來瞧瞧,伯母不必客氣。」

  蘇夫人聞言,驀然睜大了眼。

  *

  被迫跟江徹南下,卻無意間遇到蘇念的家人,這於沈蔻而言著實是意外的驚喜。

  蘇夫人聽聞女兒尚在人世,且有貴人相助扶持,又是高興又是傷感,當時便淚如雨下,抱著沈蔻哭了好半天。不過這好消息也極振奮人心,連同蘇夫人滿身的病氣都驅散了不少,為院中帶來久違的笑聲。

  沈蔻這才知道,當初蘇家是因南珠的生意遭人覬覦,被當地豪強所害,險些鬧得家破人亡。後來獄中鬧瘟疫,唯有蘇澤母子保住性命,又蒙舊友仗義相助,才逃出生天。

  因罪名未清,母子倆不敢在越州久留,逃亡北上之後,憑著當日私藏的家底另立戶籍,改了姓名在此居住。原本過得還算順暢,蘇澤雖不敢去考功名,憑著腹中才學也能養家餬口,誰知蘇夫人忽然生病,積蓄都被耗在湯藥上,漸漸淪落到今日這般困窘的田地。

  沈蔻聽著遭遇,心中嘆息。

  而後褪下腕間的鐲子和發間首飾,請蘇澤賣了換些湯藥,定要醫好蘇夫人的病,到京城與蘇念相會。

  蘇澤正是年少傲氣,哪裡肯收?

  沈蔻只好扯出謝無相的大旗來,說蘇念如今極得侯府公子器重,身上綾羅綢緞、金銀珠玉,比她這點不知貴重多少。富貴安穩之下,最惦記的就是家人,瞧見他們母子定會十分歡喜。如今救人要緊,蘇澤既不肯受,就當是借的,治好了病人,到京城再說不遲。

  這般盛情,令蘇夫人很是感激。

  母女分隔十餘年,她好容易盼到了蘇念的音信,萬分歡喜之下,只管拉著沈蔻問女兒的處境,事無巨細。

  這一說,不知不覺便至入夜。

  沈蔻瞧蘇夫人病得可憐,難得因喜訊有了些精神,自然要趁熱打鐵的,索性和衣住下,幫著照料陪伴。至於江徹那邊,只讓隨行的一名侍衛捎個口信回去,說她有事暫住在外,若有要她效力的地方,可立時趕回官驛。

  如是延誤下去,不覺便已四日。

  好在蘇家人逢喜事精神爽,加之沈蔻在旁軟言逗趣,幾劑湯藥餵下去,蘇夫人竟漸露好轉之相,令沈蔻很是欣慰。

  這日清晨,便打算辭行。

  蘇夫人既蒙她資以請醫問藥之費,又知她一個姑娘家肯不棄微寒,留住在陌生人家中,全然出自照料病人的好意,一時間無可答謝,便強撐著下地,愣是做了頓簡單可口的早飯為她送行。

  沈蔻吃得歡喜,才剛將最後一口粥喝下去,忽聽外頭傳來馬蹄聲。

  少頃,隨她逗留的侍衛走了進來。

  「沈姑娘,有人找你。」

  侍衛並沒報上江徹的名號,但沈蔻又不傻,聽著那整齊如雷的蹄聲便知道是穆王爺親至。

  沒奈何,只能擱下碗筷迎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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