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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徐徐說著,狀若無意地輕理錦緞衣袖,露出腕間一隻成色極好的玉鐲。

  沈蔻抿唇,豈會不知對方的意思?

  這孫婆婆是季氏的陪嫁,季家是崇尚君子固窮的書香門第,家境並不寬裕,給不出多少嫁妝。她能以僕婦的身份穿戴得這麼體面,自是沾了戚老夫人的光。

  若沈蔻能成為義女,得到的只會更多。

  戚老夫人特地吩咐孫婆婆送她出府,七彎八繞地在別苑裡轉了半天,還有意無意地提起福安郡主和興國公顧家,顯然是想藉此展露富貴,好叫她心動。

  也算是煞費苦心了。

  沈蔻情知這件事都是因她故意落水而起,索性說得明白些,笑道:「多謝婆婆指點。今日承蒙搭救,沈蔻極為感激,老夫人對顧家姑娘的拳拳思念之情更是令人動容。往後老夫人若思念心切,我多過來陪伴就是,至於旁的就不必了。那邊的槐樹底下應該就是門口吧?」

  「啊——就是。」孫婆婆明顯愣了下。

  沈蔻遂含笑駐足。

  「有勞婆婆相送,大老遠的麻煩婆婆走這一趟,著實過意不去。婆婆就此留步吧,告辭。」

  說罷,屈膝為禮,孑然而去。

  剩下孫婆婆站在那裡,神情分明錯愕。

  放著現成的高枝兒不攀,這姑娘的腦子怕是被水泡傻了吧?

  且不說沈家如今就只有母女倆相依為命,無依無靠的如同飄蓬,看沈蔻那身打扮,便知她如今的生活頗為困窘,衣裳都是半舊的成色,顯然生計艱難。

  推開了戚老夫人的善意,她難道打算母女倆一道喝西北風去?

  *

  「再這麼下去,恐怕真得喝西北風。」

  柳蔭小院裡,沈蔻愁眉喃喃。

  屋門敞開,舊而結實的榆木桌擦得乾乾淨淨,上頭擺著兩副耳墜,一隻鐲子,一枚別致的點金簪,外加她自幼佩戴的長命金鎖。

  這是母女倆全部的家當了。

  若不想個出路,僅憑母親做繡品換來的銀錢,遲早要落到變賣屋舍的地步。

  更何況,沈蔻不忍母親太過勞累。

  她默默咬了咬唇,嗅到門外傳來的一股香味,趕緊將愁容收起。

  轉過頭,就見母親鍾氏徐徐走來,手裡捧著一碗雞湯米粉。

  隔著屋門,沈蔻一眼就瞧見了上頭鋪開的脆筍,襯著清紅的湯汁兒和切碎的酸菜小蔥,光是色相就極吊胃口。更別說雞湯濃郁,香噴噴的味道早就竄進了鼻端。憑母親的手藝,那米粉自然也是極柔韌爽滑的。

  沈蔻笑逐顏開,趕緊上前接住。

  鍾氏看她那一臉饞相,笑意漫上眉梢,溫柔的眼底若有亮光。

  直到瞧見桌上那幾樣首飾,鍾氏的笑意微微凝住。

  她詫異地瞥了眼女兒,將東西小心收起。

  「不能再典當了,這長命鎖是你祖母給的,簪子是你父親準備的及笄禮物,鐲子耳墜更是你祖母的遺物,若是都當了,等你父親回來,我該如何交代?蔻兒,日子雖艱難,卻還過得下去,我多繡幾件繡品就是了。只要熬過這五年,等你父親回來,就會好起來的。」

  言語溫柔,一如往常。

  沈蔻聽在耳中,卻偷偷紅了眼眶。

  多繡幾件說起來容易,可那一針一線都是要費心血的,母親的手都操勞成什麼樣子了?

  家裡出事之前,母親何曾吃過這樣的苦?

  沈蔻的母親鍾氏也算江南的小富之家出身,嫁給寒門出身的沈有望,全然出自一腔深情。好在沈有望極有志氣,從秀才一路考到金榜題名,入仕後也行事勤懇,做到了京畿萬安縣的縣令,官聲也很不錯。

  直到兩月前,沈有望突然因玩忽職守和貪弊之罪遭到發配。

  沈蔻當時就懵了。

  父親是何秉性,她母女倆是最清楚的。

  出身寒門的學子,寒窗苦讀心懷壯志,想的都是為百姓謀福祉,從未貪過榮華富貴。這些年他恪盡職守,家裡靠俸祿和鍾氏的嫁妝度日,一家子雖不算富足,卻也過得和樂,何曾貪過半分銀錢?

  鍾氏死都不信夫君會貪墨,花了不少銀錢才得以入獄探視,誓要洗清冤屈。

  誰知探獄回來,卻忽然偃旗息鼓。

  沈蔻追問其中緣故,鍾氏卻死活不肯吐露,只說沈有望千叮萬囑,讓母女倆切勿糾纏此案,只管護好自身。等五年後他刑滿回了京城,一家團聚,便可回江南安生度日。也要沈蔻牢牢記著,沈家絕非貪利忘義之輩,切勿因父親獲罪而生懷疑自卑之心。

  變故之後,萬安縣是住不得了,沈有望叮囑鍾氏搬到京兆府衙附近,有衙門裡的熟人照料,也免他牽掛。

  之後,鍾氏便賣了萬安縣的家產。

  換來的銀錢半數拿來打點,設法送到沈有望手裡,免得他在外受苦,剩下的都拿來買了如今這院子。

  京城裡寸土寸金,院子耗盡了母女積蓄。

  就連首飾也都典當殆盡。

  生計所迫,鍾氏咬了咬牙,接些繡品的活來貼補家用。

  她原就出自江南,閨中時學了手極好的針線,這些年沈蔻父女的貼身之物都出自她手裡,繡工不比外頭的繡娘差。只是這活兒實在精細,繡多了傷眼睛不說,就連那雙握筆的纖纖玉手都磨出了繭子。

  沈蔻瞧在眼裡,豈不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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