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頁
……
如今眼前站著此人。
宴語涼張了張口,太多問題,不知從何問起。
澹臺泓身為一個異族人紮根北漠自然不易。想要得到北漠王室的信任認可,在戰場上時他就得是大夏的真敵軍。
卻未必一定要射殺大夏將領。
那連發箭衝著莊青瞿去,是私人恩怨。是澹臺泓就是一心要置莊青瞿於死地。
「……」
夜色酒香,手被輕輕拿了起來。
與莊青瞿冰涼的手指不同,澹臺泓的指尖觸感十分溫暖。
一隻蓮花狀的白玉小盒落在宴語涼掌心。
「阿涼收好,這是西域靈藥。身上留了疤痕塗這個大多能消,同時此藥也是止血瘀傷的良品。盒子底下還有一枚生瑤丹,急危時含住可以保命。」
「阿涼若是以後還要,就讓宇文太守去城裡最大的藥鋪求購。市面上買不到,可我收到消息定會找了送來。」
夜風微涼,宴語涼深吸了幾口氣。
「澹臺,如今北漠羅摩可汗被殺,你的處境……還安全麼?」
澹臺泓微微一愣,點點頭:「阿涼放心。處月王烏邏祿就是與我聯手才能如此輕易對羅摩可汗下手。」
「我如今已『歸順』處月,是處月王身邊近臣。烏邏祿雖未必信任我,卻不得不用我,畢竟他忌憚莊青瞿,而傳言都說只有我或與莊青瞿或有一戰之力。」
宴語涼:「你這次是不是來還帶了其他情報?」
澹臺泓點頭:「詳細的北疆各部地圖、姻親圖譜、處月部攻打大夏的計劃與部署,我都已放在宇文太守枕邊了,待他明日醒來就能看到。」
宴語涼:「……」不愧是我大夏情報官。
「澹臺,處月危險,聽聞烏邏祿尤其陰險狡詐,你自己一定要當心。」
「阿涼放心。」
月下,澹臺泓眸中沾染著柔和的水色:「反倒是阿涼,你一定要好好的。」
「阿涼選了一條最難走、荊棘叢生的路,卻一路走得繁花似錦。這些年,我便是千里之外、遠隔山海,也一直替阿涼高興。」
「阿涼繼續走,我會遠遠守著。千里共嬋娟。願阿涼一生所願皆能得償,亦願我大夏昌盛復興、福澤用祚。」
澹臺泓的衣服是北漠的麻絲,這種絲硬的很。
突如其來的重重擁抱有一種砥礪的澀疼。
他的身上有烈酒和大漠的氣息。他突然道了聲「忘了」,低頭從腰間解下兩個酒壺遞給宴語涼。
「我埋了三年的大漠屠蘇,正是最好飲的時候,特意給阿涼帶的。」
「……」
「咱們小時候在文華殿梨花樹下埋下的薔薇露,隔年也要有整整十五年了。亦到了剛好喝的時候。」
「可惜我再不能回去,與阿涼共享。」
「阿涼別忘了挖出來。」
「與誰分享都好。只有莊青瞿,他不准喝。」
「當然,他也斷不會要。那個人從來都是……」澹臺泓嗤笑一聲,「他對著你時的樣子,總是好笑極了。」
「今日最是好笑,我從未見過莊青瞿這般狼狽。」
宴語涼一愣。
他循著澹臺泓的眼神,緩緩轉過臉,才發現竟不知什麼時候太守府下已被人水泄不通地圍住。黑壓壓的士兵全部訓練有素,宴語涼連腳步聲都未曾聽到。
淡淡月色下,嵐王的臉上是宴語涼從未見過的可怕表情。
琉璃般的眸子失了色一般暗沉沉的。能看出他想要做出溫柔的表情,卻做不出來,於是那猙獰就扭曲在了他的臉上。
「阿昭你下來。」
他說,近乎絕望地仰頭看著他。
就仿佛他馬上就要失去他。仿佛宴語涼馬上就會被他身邊之人奪走他一般。
澹臺泓低聲喃喃:「不值得……」
「阿涼值得更好的。莊青瞿他不配。」
嵐王:「澹臺泓你放開他——!!」
只是一瞬而已,宴語涼就被澹臺泓攔腰裹回了房中。下面明火幢幢那麼多追兵,瞬間喊殺聲震天。
「阿涼,」澹臺泓推開後窗,轉頭道,「戰場之上刀劍無眼。莊青瞿當年構陷於我、連累害死我母親姐妹,我絕不會放過他。」
「他最好這輩子不要落在我手里。否則即便是阿涼求我也沒用。」
「同樣,我若不幸漏算被他殺了,阿涼也不必替我難過。」
黑夜中身影消失在窗台,外面更是喧譁和弓箭聲。拂陵:「給我追,不要活的。立殺無赦賞金千兩!」
……可明明都是自己人。
宴語涼努力鎮定。不能慌!宴昭,眼前一切雖亂如麻,但你一定能捋通的,無數大風大浪都過來了你一定可以。
【莊青瞿好不容易才熬死他,若讓他知道你瞞著他放了澹臺。他怕是得瘋。】
【澹臺泓問斬之後,阿涼哥哥連哭帶病半個月沒上朝。不僅莊青瞿只顧心疼分毫未有覺察,就連荀長哥哥都被您騙了過去。】
「……」
這還解決個屁啊,他這回死透了吧!!!
失憶前的自己到底挖了多少深坑?以他眼下了解嵐王的程度,他這次是死得透透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