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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了,死透了也得面對。
哄!狠狠哄!掉一層皮那樣哄!無論如何先見到嵐嵐再說,再想方設法絕地求生。
宴語涼想畢,咬牙重新往屋外走。卻依舊步履虛浮,腦子裡依舊全是前塵回憶。
錦裕三年,澹臺氏勾結北漠謀害莊氏全族證據確鑿。
莊青瞿帶綠柳軍攻占澹臺府,一舉查封山莊並搜出龍袍玉帶與大量盔甲武器。
謀反一事震驚天下,百年門閥轟然傾塌。一族男丁抓的抓殺的殺,澹臺泓亦被投入天牢。
昏暗的牢籠里,紅衣少年長發散亂、落魄頹廢,他抓著冰冷的牢籠紅著眼睛聲音嘶啞,他喊著阿涼我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我不曾騙你,我知道你不會再信我,可我真的…沒有。
多年伴讀、情誼篤厚。宴語涼其實信他。
澹臺泓曾無數次為他出謀劃策、為他強爭澹臺氏的支持。他都看在眼裡
楚微宮中,荀長拿著紫薇盤。
「我的盤、欽天監的仙家神明也都告訴我,此事澹臺確實無辜。」
「澹臺泓畢竟與莊青瞿不同。澹臺家遠不止他一個嫡子,他又是最小不問事,他家父親叔伯與兄長素來不將他放在眼裡,更不喜歡他向著你、一心為你出力。」
「因此真有謀反,又怎會讓他知曉?肯定是盡力瞞著他了!」
然而天下苦澹臺氏久矣,多年來不知多少人被這一族豪強劫掠逼迫、坑騙陷害,最後隱居避世或家破人亡。
一時之間無論朝中還是民間都在紛紛上書陳情要求嚴懲澹臺氏,誓要血債血償一個不留。
時距離莊青瞿為保護宴語涼落重傷,也不過才兩個月而已。
少年的身體根本沒修養好,卻為了澹臺氏的案子成日里拖著虛弱的病體查餘黨、翻卷宗。
不要命一般,成日吐血,整個人蒼白如鬼、搖搖欲墜。
宴語涼去看他,勸他休息養傷。
大理寺詳審一個月,澹臺泓始終拒不認罪。
家也抄了,黨羽也抓了,確實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證明澹臺泓參與謀反。宴語涼試著跟莊青瞿解釋,可莊青瞿根本不聽。
他紅著眼睛跟宴語涼吵,他說阿昭你根本就是自欺欺人!
澹臺泓他親爹、親兄長謀逆,他全族謀逆,單他一個人不知道?他澹臺泓難道是耳聾眼瞎嗎,怎麼可能不知道?
他不是不知道。他是他父兄、那些叛黨故意放在你身邊穩住你、麻痹你的棋子!
他從小就會裝無辜,就會裝可憐,就會裝單純。只有你事到如今還信他!
也不看看這一切有多荒謬可笑?
吵得不可開交。莊青瞿憔悴的眼下一片烏黑,一雙清淺的眸絕望而死寂地看著宴語涼。他說阿昭,澹臺泓無論如何必須死。
莊氏一門那麼多條人命,阿昭你不處死他,就是逼我死。
他把枕下冰涼的匕首遞給宴語涼。
他說阿昭你只能要一個。
是要選我,還是要選一個永遠見不得光的千古罪臣之子?你執意要他就一刀捅死我。
說完少年含著淚閉上了眼睛。
宴語涼心思深重回了楚微宮,荀長求見。
荀長改了主意。眼下群情激奮,不殺澹臺泓不足以平民怨。即便其人再如何無辜,可誰讓他是澹臺氏的小公子。
如今澹臺氏樹倒猢猻散,各方利益牽扯不清、都在觀望皇帝,下半年可能還要打仗。
宴語涼當年根基不穩,是不可能保住澹臺的。群臣與天下人也不會答應。
荀長說,阿涼,吾知你捨不得。
我也替澹臺痛心。可為了咱們期許的大夏長治久安,為了舉國昌盛黎民福祉,你護不住所有人時,也得狠得下心有所取捨。
最後在多方壓力下,皇帝不得不妥協。
澹臺泓問斬,大快人心。
而錦裕帝傷心過度,在病榻上躺了半個月。莊青瞿守在他床邊滿臉都是心痛。
他說阿昭你別難受了,你還有我。澹臺能給你的我都能給你,澹臺不能給你的我也都能給你。
阿昭要什麼?國庫要銀子我去給你弄,收復失地我去給你打,我和他不一樣,我會好好守著你永遠不會背叛你。
他說了好多好多。
錦裕帝卻只是偏過頭:「小莊,我好累。」
莊青瞿的眼眶立刻就紅了,他小心翼翼摩挲他的手指,想親又不敢,最後挑起他的一縷黑髮在唇邊心疼地磨蹭著。
可是。
明明他私底下送走了澹臺,一切都是演的。他卻說他好累,他還有臉說他好累!?
宴語涼簡直頭疼。
儘管事情全貌他依舊記不全,但這些片段也已經足夠了——他失憶前狗得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又怎麼能怪小莊被他逼瘋怨他沒有心?
莊青瞿上樓了。
四目相對,宴語涼真的是自失憶以來第一次貨真價實的沒主意。
而莊青瞿已經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臂,勁兒有點大。
「讓你不要來你為什麼要來——?」
凶戾的狂吼。莊青瞿眼底血紅,瘋了一般:「告訴過你不准來!不准來!告訴過你我不想再在邊關看到你,你為什麼偏偏要來,為什麼不聽我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