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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覺得這行為太孩子氣,有點上不了台面,於是吱唔著應聲說是,「昨夜雨聲淅淅瀝瀝的,吵得我不安寧。臨著後半夜才睡過去,這才遲了。」 她說完,規規矩矩地拜了一下,「外傅莫要生氣。」

  她叫外傅的時候語調帶著一種特有的輕柔,叫人想生氣都難。自兒時起她就在學堂上這麼叫過他,外傅,外傅,也不知道此時房相如聽得內心頗為鬱結,畢竟少師的差事非他所願,多虧了她在父親面前的堅持。

  房相如頷首沉聲說無妨,頓了片刻,又道,「公主並非孩子了,還是像平日那般稱呼臣便可。少師不過是這幾個月的並職,算不得長久,依往常的規矩更妥當。」

  漱鳶聽得有些受挫,低垂著頭跟他坐回了案幾前。這稱呼還是她特意想好的,本想給兩人之間增加那麼一點特殊性,是只屬於彼此的稱謂,誰想,剛來就被他一口否了。

  要想拿下宰相的心實在是不容易,溫香軟玉投懷是不頂用的;學堂里低眉順眼地規矩一聲外傅也被他察覺到不妥。

  這人毫無破綻,此玉難攻啊。

  漱鳶在他背後忍不住心思煩亂地抱頭連連嘆氣,等房相如疑聲回頭看她,卻見她又含笑站得筆直,像那些世族貴家的翩翩少年郎似的,只不過眉眼生得嬌憨,一看便知到是女子。

  他到底是國臣,目光里總含著幾分審視的意思,仿佛要看透到骨子裡去。

  漱鳶的臉笑得有些僵了,還帶著點心虛,畢竟上一次的撲懷有些失敗,此時重逢總要帶著一種不提舊事的默契。她不是不想再上下其手,只是眼下光天化日,房相如大概急了真的會喊人。

  宰相清風明月,攬袖於腰後立在那僵了片刻,依舊不敢放鬆,準備隨時躲避李漱鳶突如其來的動手動腳。他盯著她半晌,見她今日乖得很,也暫無「歹意」。大概是知道了分寸,或是怕這弘文館人多眼雜。

  她一個勁兒地沖他無害地彎唇微笑,明眸善睞,像林間的鹿,看著很是無辜。終於等到那道嚴光隨著眼前的一拂袖撤了回去,她總算可以暗暗鬆了口氣跪坐於墊上。

  漱鳶抿著嘴用指尖輕輕扒拉起案几上的書簡,嘩啦啦地響,低頭細細看向竹簡上刻入的字,歪頭問道,「今日房相教什麼?我只盼著自己是個好學生,能讓房相多來幾次,陪我說說話,多坐一會兒也好。」

  房相如垂眸抽出幾卷平鋪在眼前,餘光虛看向她的臉,清冷道,「其實說起教書,崔侍郎比臣更有經驗。公主若真想仔細學經史典論,不如叫崔侍郎來。」

  何必非要選臣呢?房相如這話咽了回去,修長的手指點著書卷上的字,查閱著一會兒要用的典籍。

  漱鳶聽了直起身子,不好意思笑了笑,曖聲道,「我是覺得房相講的更好……」

  除了「講得好」,「更有學識」,「才學驚艷」這些個讚美之詞外,她好像說不出來別的了。其實叫他來的目的很簡單,只是想和他獨處,就這麼沒有旁人的相對而坐。看書寫字,就算不說話也可以。如果趁機能發生點什麼,那就太好了。

  這些事情心裡盤算就可以,真要說出去,只怕房相如又要大病一場。

  房相如也沒再給她繼續奉承的機會,抬手將《六韜》一書鋪在她面前,按著捲軸道,「《六守》到《上賢》的幾篇,公主讀一讀,有什麼不懂的,公主再問臣。」

  說起來,房相如倒是有些納罕,關於這陣子的課業,並非是他做主。陛下那頭已經提前安排好了,竟都是些經史疏論,叫他從中選淺顯的幾篇做為入門,雖說算不得多麼難,可還是覺得有點奇怪。按理說李漱鳶學這些東西,若非以後要入政,平日是沒什麼用處的。

  房相如在朝堂上不苟言笑的勁頭盡數搬了回來,漱鳶無奈,只好埋頭低聲念了幾句,內容實在是無聊枯燥的很,也不知過了多久,她忍不住悄然抬頭,往前頭望去。

  眼珠溜溜的掃上對面鋪開的書簡,字太繁密,看不清澈,大概是先秦篆文。眼界之中,房相如一雙好看的手放於書簡兩側,不看也知道,他讀的極為認真。

  漱鳶的視線來來回回,一顆心裡暫時灌不進去那些大言大論。一不留神,眼光順著他朝服一團殷紅往上看向圓領,沒敢再抬頭。她咽了下喉,有一絲緊張,像要偷糖的老鼠似的,遲疑地要不要繼續往上瞧。

  「你在看什麼?」

  頭頂有疏淡責問的聲音壓過來,一道視線陰陰地掃下,房相如食指一下一下地點著木案,問道,「字在臣臉上?還是公主坐不住了?」 他瞥了眼香,「不過一個時辰而已,看來公主是不想學了。」

  漱鳶被捉個正好,沒想到他早就盯著自己了,乾脆委屈地抬眸看向他,道,「不過是有問題想問房相,又見你在看書,不忍打擾。」 她誒了一聲,隔著木案探身過去,瞅向他面前的捲軸,道,「房相在看什麼呢?」

  她問得心安理得,就是距離和他近了些,嗅得出來她特意用了淡淡茉莉香粉,沒有月季花瓣來得那麼濃郁,只是一縷雅致的秀香,隱隱約約縈繞在面前,一個勁兒的往鼻子裡鑽。

  他避而不視她寬大衣領之上的白皙脖頸,淡垂著眸沉道,「臣公務繁忙。教公主的事,不可推辭;中書省的差事太多,還來不及歸置,索性一併帶來,得了空就處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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