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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中一片沉寂。

  此後,「後位無人」這一說法,也再無人敢提。

  北顧在那一戰後元氣大傷,無念道長幫他看過,只說復原起碼要花個十幾二十年,而在這段時日裡,能保下一條命便算好的。

  北顧倒不在乎,反正他想好了,若是他走得早,那就把這位置丟給焰離。再不濟,這些臣子當中也有不少人有治國之才。不單是想,就連遺詔他都寫得痛快。

  葉蕭懿的嬪妃們全都要被遷去城外的靈秀山莊養著,而他自己這麼個嬌生慣養的人卻一步三叩上了清徽觀,說要尋自己心中的最後一片淨土。

  無念道長見了他,氣得鬍子都翹了起來,古稀之年的老人家抄起拂塵就要把他打下山,說要守住上清峰這片淨土。

  最後還是焰離攔下了,說師父為了這孽障氣壞身子不值當,不如把他收了,哪怕做個苦力,對人對己都有好。

  無念道長認真一想,氣哼哼地點了頭。

  宮中這麼多人搬遷,場面自然是混亂不堪。這種時候什麼東西丟了都不打緊,但皇后這麼一個大活人竟找不著了。侍衛翻遍了整座皇宮都不見人影,戰戰兢兢連滾帶爬地去清徽觀稟報。

  葉蕭懿跪在三清像前笑道:「由她去吧,左右我也關不住她。」

  旁人都聽不懂他這話的意思,他卻也不再解釋。

  夜間,將軍府的門被人敲響。葉舟才把門打開,一身白衣的葉如初就撲進了他懷裡,不知什麼時候哭得抽抽噎噎的,對他道:「我知道你難過,就來陪你了。」

  葉舟揉揉她的頭髮,嘆了口氣,「可是……」

  「葉蕭懿去了清徽觀,其他人今日就要搬去城外的山莊了,我不想走。」葉如初緊緊抱著葉舟不撒手。

  「我沒說要趕你走,只是你留在將軍府,怕會有些委屈。」葉舟輕聲道。

  「和你在一起就不委屈。」葉如初信誓旦旦,「已經夠了,我不願再等了。」

  葉舟終於牽出了一抹這些日子以來難得的笑,隨後就把葉如初帶進府里,關上了門。

  這麼多人一走,偌大的皇宮頓時冷清了下來。北顧也不打算讓誰住進他的後宮,只留些宮人在裡邊打掃。

  事情都辦妥後,北顧獨自來到了碧梧宮。院中的幾株梅樹正綻出紅艷的梅花,風攜著清幽的香氣掀開紗帳,拂過大床上那張蒼白的臉。

  北顧皺眉,仔細關好門窗。屋內的藥味並未散盡,想來君遷離去不久。

  那一箭傷及根本,北顧不斷派人尋藥,君遷與各地來的名醫用盡畢生所學,都只能做到讓她吊著一口氣。

  北顧坐到床邊,開了一壇桂花釀,倒滿兩杯,自己拿起一杯,深深看著面前那人。

  「敬……我的萬里江山。」

  他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冰涼的酒液入喉卻是辛烈。

  北顧嗓音沙啞,「此次我當這是合卺酒,你的萬里江山我已經守住了,你再敬我這一次,如何?」

  可無論如何,都無人答他的話。

  「你不會讓我以這樣的理由去涉險,可我如今才要同你坦白,是不是太晚了。」

  北顧抬手撫過她的臉,冰涼的觸感惹得他嘆了口氣,似有許多話想說,喉嚨又像是被什麼給堵住了,最終只一句:「葉南望,你怎麼捨得。」

  淚水隨著話語落下,重重砸在地上。

  涼風又起,凋落的花瓣被卷到空中,似一場紛揚大雪。

  「師父曾說,我們從名字便是相對,註定不會站在同一條線上,可他卻忘了,『顧』是回頭看的意思。」

  「別讓我再見不到你。」

  當上了大國師的焰離比從前的北顧更加逍遙自在,即便有了個兒子葉挽風,他也經常把挽風丟到上清峰跟著無念師父學藝,自己就帶著夫人云游四海,順便尋醫問藥。

  可每次遠行歸來,他進宮來找北顧時都垂頭喪氣,說那些人不是已經請過了就是實在沒法子。

  「說句不好聽的,她要真不在了,倒還剩不知真假的起死回生術與借陽壽可以試上一試。但這麼生死未卜的,真沒什麼人拿捏得准。」

  北顧喝著他的桂花釀,不說話。

  焰離皺眉,「你和葉蕭懿本沒半點是像的,可如今這喝酒的勁兒倒和當初的他差不離。」

  「醉了或許還能瞧見她從前的模樣,醒著的時候,」北顧停了半晌,復又自嘲般地笑,「受不住。」

  焰離想了想,哪壺不開提哪壺道:「或許……也只是因為她不願見你。」

  「由著她使性子吧。」北顧嘆了口氣,語氣是向來對南望的無可奈何。

  從此他愈發用心治國。他在位期間,東源再無戰亂,繁榮昌盛,倒是應了南望每年都會許下的國泰民安一願。

  祭天禮時,風將太元殿前的旗幟吹得獵獵作響,編鐘奏出的樂聲在空中迴蕩。

  北顧一身玄色禮服站在太元殿的台階之上,垂眼看向下方排列整齊的軍隊和王家儀仗。

  身旁不知何時多了一抹紅色身影,北顧轉頭看去,就見南望身著盛裝,漆黑長髮盡數挽起,頭戴鳳冠,是熟悉卻又陌生的模樣。

  她的手中拿著一杯酒,笑意盈盈地看著北顧,「你問我能不能再敬你一次,但這酒,我想喝三杯。」

  「第一杯,敬天地,謝它庇佑萬物生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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