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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將杯中的酒飲下,又從桌上提了酒壺把杯子斟滿。

  「第二杯,敬東源的萬里江山,祝歲歲年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當這杯酒飲盡時,南望遮在臉前的寬大衣袖移開,北顧看見她眼中盈滿了淚水。

  他正要抬手去擦,卻被她攔下了。

  她又拿起酒壺,斟酒時手有些發顫,不留神將一些酒灑在了兩人之間的紅毯上。

  待酒斟滿以後,南望再度開口,卻道:「第三杯……敬前朝國師葉北顧。唯願今後,生生世世,永不相見。」

  這句話宛如一把利劍直刺入北顧的心,讓他疼得屏住了呼吸。他閉上眼睛,猛然想起南望當初替他擋下的那一箭。

  也不知誰更痛些。

  他再睜眼時,看到的卻是帳子頂上繡著的龍鳳呈祥圖。

  房中的燭火還在輕輕搖曳,而那句「生生世世,永不相見」也化作了屋外淅淅瀝瀝的雨聲。

  長安街上的梆子聲穿過雨幕,越過重重宮牆,傳到北顧的耳朵里。

  不過三更天。

  可這一夢,他卻做了二十年。

  深秋時節,風荷院中因夜雨而寒意漸濃,北顧卻穿衣下床,將房門打開了。風雨一下刮進屋中,帶熄了蠟燭,池塘里雨打殘荷的聲響也驀然變大。

  北顧就倚在門邊看雨,倒也不覺得冷清。獨自一人慣了,能陪伴他的不過是這些寂寥景象。

  雨聲悅耳,倒像皇宮中許久未曾響起過的古琴音。北顧找出他那布滿了灰塵的碧落環佩,就坐在門前伴著風雨彈起了那曲《廣陵散》。

  時隔多年,他彈出的這首曲子已不像在聽雨閣下的那般從容,也不像在北境的河邊那樣悲涼,更不像在戰場上那樣帶著肅殺之氣,而是平靜如水,似在暮年時和故人訴說著往事。

  一曲彈罷,耳邊又響起那道帶笑的聲音,「琴聲由心生,琴聲亂便是心亂,這倒不假。只不過依我看,方才的心亂,不能怪這風。」

  「大國師,可是有思念的人?」

  北顧看著夜雨發了許久的呆,突然想去外面轉轉,便從牆邊拿了一把傘,撐開後走進雨里。

  傘是六十四骨紙傘,已有些泛黃,上邊繪了一幅墨竹,傲然挺立,清清冷冷。

  ——與他正襯。

  他在院中緩步走著,被雨水潤濕的鞋踩得鋪了滿地的黃葉簌簌作響。

  本是走得漫無目的,再抬頭時他卻發現自己走到了通往荷池中央那座六角亭的水中路旁。

  他順著路朝亭中看去,透過雨幕,隱約可見那處竟亮著燭光,似乎還能看到一個穿著深紅衣袍的女子在烹茶。

  北顧心下一動,緩緩走過去,步子放得極輕,似是怕驚擾了什麼。他離亭子越來越近,那個身影就越來越清晰。

  待他走到亭中,已經見她將泡好的明荷茶倒了兩杯,卻又背對著他,一言不發。

  北顧收了傘,輕輕立到亭角,而後抬起手,想抱抱眼前這個人,可手在半空中停了許久,最終還是放下,好像在怕碰上去她就會消失不見。

  他又猶豫片刻,方輕聲道:「你……回來了?」

  聲音有些發顫,興許他自己都未曾發覺。

  雨忽然下得更大,打在枯敗的荷葉上,又在池上激起圈圈漣漪。被驚動的鯉魚焦躁不安,紛紛躍出水面。

  亭外這樣嘈雜,亭中卻出奇的安靜。燭火在風中搖曳,兩人卻都不再有任何動作。昏黃的光線下,他們就像一幅古舊的畫。

  此景正如回憶。

  正如縈繞在北顧心頭多年不散的那場初遇。

  火爐上的蓋子不住輕跳著,升起陣陣白霧,在亭子裡氤氳,模糊了他的眼睛。

  第70章 番外 焰離X雲羲

  雲羲拜入清徽觀時比北顧和焰離晚了幾天,再加上年紀,這師妹也就當得順理成章。

  但排名本可以不看年紀。

  在她跟著師父邁入三清殿的那一刻,正跪在祖師爺面前誦經的焰離聽見動靜,轉頭看向她,手中的經書「啪」一聲落地。

  「北顧北顧!」焰離激動地扯扯身邊人的袖子,「你快看,是個女娃娃,是活的!」

  雲羲北顧加上他們無念師父,三人的白眼一同翻上了天靈蓋兒。

  雲羲早就聽說清徽觀從上到下從老到少全是男兒,但焰離這般沒見過世面的模樣,真叫她無言以對。

  更無言以對的是師父壓著火同她說:「那是焰離,同他旁邊的北顧都是比你早來三日的,以後你便稱他們做師兄。」

  北顧表現尚可,方才跪在那兒不動如山,此時起身向雲羲揖禮,一聲「師妹」後又看自己的經書去了。

  雲羲再看一眼才見面便咋咋呼呼、眼下樂呵呵準備有樣學樣的焰離,斟酌片刻,抬起頭期待地看向師父,「我能不能做他師姐?」

  結果就是她才拜進門就和焰離一起被罰抄經文。理由是做師兄的不穩重,做師妹的沒大沒。

  「我怎就沒早來三日呢……」

  這也是雲羲往後十幾年的心結。

  隔壁桌抄書的焰離聽了這話,語重心長教育她:「這幾日我跟師父學了不少東西,有句話頗有道理,叫天命難違。你就認了吧。」

  聽見天命難違四字,年紀的雲羲發出一聲老成的嘆息,聽著竟毫不違和。

  焰離心思算細,又是剛得的師妹,難免會想照顧,「你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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