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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隨之而來的,卻是另一種尖銳的痛楚。

  她捧著花束,走到時懿的身旁,蹲下1身子,從背後抱住了時懿。

  時懿愣了愣,放柔了聲問:「怎麼了?還差一點就描完了。」

  傅斯恬把花放到了墓碑前,不說話,只是雙手摟住了時懿,貼著她,很輕地顫抖。

  時懿整顆心跟著她顫了起來。

  她捏著筆桿的指尖發了白,用捏著紙巾的那隻手握住傅斯恬圈在她腰上的手,輕聲哄:「來來?」

  傅斯恬回握住她的大拇指,手很冰很涼,好幾秒後才應:「我沒事。」

  「時懿,」她低啞地坦白:「其實,我也不知道,這裡是不是我該來的地方。」

  「我不知道他想不想見我、記不記恨我。」

  第156章 我和你一起努力。

  「怎麼會這麼想。」時懿聲音放得越發柔。她放下了紙筆, 側過身回摟住傅斯恬,眼神比太陽還要溫暖。

  傅斯恬注視著她,一顆顫抖猶疑的心, 在她的目色中越發搖擺, 越發掙扎。

  她聽到了鎖鏈劇烈晃動的聲音,聽到了那一扇從未見過陽光、從不敢對人敞開的心門裡, 那一隻瀕死已久的小怪物,正顫顫巍巍地撞著門,想要讓時懿也抱抱它的聲音。

  她拒絕不了。也捨不得拒絕。

  她不知道,這世上如果連時懿都不願意接受它的話, 還有誰能夠接受它。

  她顫著下唇,手撐著地面,慢慢地坐了下去, 倚靠在時懿的肩膀上。

  時懿靜默地擁著她,沒有催促。

  許久後, 傅斯恬目視著傅建澤的墓碑, 喉嚨動了動, 終於鼓足了勇氣,吐露心結:「時懿, 他在的時候,我對他一點都不好。」

  時懿握緊她的手,安靜地聆聽。

  傅斯恬目光寂寂地說:「我人生中的一切噩夢都是從他開始的,我沒有辦法原諒他。」

  「同在屋檐下四個月,我沒有給過他一個好臉色, 甚至沒有和他說過幾句話。」

  「他剛出獄時,我甚至……」傅斯恬不自覺地攥起了五指,「惡毒地想過, 他為什麼還要出來,為什麼不能放過我,不能就那樣永遠地消失在我的世界裡……」

  時懿心疼地摩挲她的五指,試圖放鬆她的力道,傅斯恬卻越攥越緊。她語氣還是克制的,聲音卻漸漸發澀:「人生中所有的壞脾氣,幾乎都忍不住對他發了。」

  「我覺得他不值得我的善意,他不配。」如果剔肉放血可以洗脫她身上的骯髒基因,可以讓她變成清清白白的自己,她願意。

  可是她也不配。她必須活著。

  「我記得很深的一次,」她說:「我刻薄他,『你不出來,這一整條街就是安全的』。」

  那時候,她為了傅斯愉的假肢,為了客戶源和業績,天天早出晚歸,四處奔波,一應酬起來,喝酒像喝水一樣。

  有一晚,她又一次應酬完,半死不活,乘著最晚班的公交車回來,下了站,一扭頭就看見不遠處大路的盡頭,傅建澤那個略微佝僂的身影正站著,巴巴地望著這邊的站台。

  一看見她,他就小跑著過來了。

  傅斯恬太陽穴突突地跳,心思慌亂,以為是小魚又出什麼事了,強忍著膽囊的疼痛也快步朝他走了過去。

  「你幹什麼?」她蹙著眉,話問得又急又沖。

  傅建澤登時停住了腳步。他好像有點尷尬,又有點無措,但很快就都壓下去了,瘦削的臉上露出溫厚的笑,解釋:「我出來接你。」

  「我剛剛在窗邊站著,發現今晚路燈好像壞了,裡面那一整條都不亮,怕你回來了不安全。」

  傅斯恬順著他的話朝他的身後看去,通往他們住的那棟樓房的那條路果然昏暗一片,沒有一盞燈亮起。

  騎著電動車載孩子下晚自習的中年男人從他們身邊呼嘯而過,留下聽不清的零星笑語。

  傅斯恬忽然間就想起了多年前,她和陳熙竹一起做兼職時,下班回家路上,也常常有一段路是這樣沒有路燈的。

  那時,她是真的害怕,也是真的無助。

  可硬著頭皮,她也騎過去了。從小到大,這樣的路,她又走過了多少條?他現在才開始擔心會不會太可笑了。

  她忽然覺得喉嚨梗得厲害,心硬得像石頭,無法分辨清的情緒脹滿了她的胸腔。她張口,冷語嘲諷他:「你不出來,這一整條街就都很安全了。」

  一剎那間,她看見他臉上血色褪盡,囁嚅著,卻說不出一句話,很可憐的樣子。

  她右下腹更疼,全身都有些支撐不住地抖了。可她硬撐著,站得筆直,一步一步,路過他,漠然地走進了昏暗中。

  很久以後,他才跟回來,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如常地敲門,給她燒熱水,給她泡醒酒茶,幫她把髒衣服髒襪子都洗掉。

  「我不知道他那時候站在外面都想了什麼。我以為那一次以後,他就知道死心了,不會再來煩我了。可是,第二天,第三天……路燈沒有修好的每一天,他還是站在那個路口等我,像尾巴一樣,走在我的身後。」

  「他試圖和我搭話,我沒有理他。」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那時候,他已經病得很厲害了。每天都會疼,每天都在難受,可是每天對著我,卻都不敢說。」

  她聲音澀到發啞,深深地吸氣,問時懿:「時懿,我是不是太壞,太不應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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