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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君兆:「臣在……」

  雍理卻是在夢囈了:「阿兆……子瑜……」

  念著他的名字,好像夢裡就能與他長相廝守。

  沈君兆靜坐在一旁,腰杆挺直,一坐就是半炷香。

  他眼睛不眨地看著雍理,腦中亂七八糟,想得全是些矛盾至極的念頭。

  他想著,眼前的人是上天送給他的禮物,是他短暫的生命里最亮的那束光,是將他從深淵裡拉出來的救命稻草。

  誰都沒給過他關懷與愛護,只有雍理給了他。

  可是他,怎麼會是他的親生兄弟。

  在他自以為得到一切的時候,為什麼轉瞬全是空?

  沈君兆又想,既然是兄弟,為什麼不讓他早些知道?

  早一點,只早一點,他一定不會痴心妄想,一定不會想與他白頭偕老,一定會把那些瘋狂的念頭全部斬斷。

  可他很快又明白。

  早一些又如何?

  哪怕是第一次見面時,沈爭鳴告訴他:「這是你血脈至親的弟弟。」

  他又會怎樣?

  他能遠離雍理嗎?他能收回注視他的視線嗎?他能忍住不靠近他嗎?他能再被他一次次溫暖了之後不渴望嗎?

  毫無疑問,他依舊會愛上他。

  哪怕喪盡天良。

  正如現在,他無時無刻不渴望著他。

  沈君兆伸出手,指尖顫抖地碰上雍理白皙的面頰。

  一觸即離,已是鑽心之痛。

  如果註定要下地獄,他只求獨身一人。

  雍理總會忘了那份年少荒唐。

  他和他不一樣。

  他沒了雍理,身邊空無一人。

  雍理還有朋友,有家人,有收入後宮的美人也有朝廷真心擁戴他的臣子。

  更不要提雍理滿腔抱負,為民為國,是註定的仁君明主。

  雍理的身邊總能聚集無數人,他也不過是其中之一。

  以前的沈君兆會覺不甘和不安,那想要獨占他的心思簡直要把他逼瘋。

  現在他覺得,這樣挺好。

  雍理這一覺睡得委實香甜,醒來時沈君兆已經走了。

  他略有點失望,倒也能很快寬慰自己。

  罷了,兩年前那一出,他也該漲漲記性。

  看著風光霽月,完美無缺的沈相,有著最致命的心病。

  他好了傷疤忘了痛,一味逼他,把人逼出事怎麼辦?

  不想說便不說,不想再愛他就不愛吧,人好好的比什麼都重要。

  雍理打起精神,心裡惦記上正事。

  子難一直負責這他背地裡忙的事,此時他把旁人支走,問道:「容清的弟弟可有信了?」

  子難搖頭:「商野拿著他給的線索找了許久,了無音訊。」

  雍理這心便是一揪:「那孩子剛剛十三,可別又……」落進那腌臢之地。

  子難默然。

  想想這一族人的悽慘遭遇,雍理只覺心裡堵得慌。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他貴為帝王,卻護不住這小小的一族人。

  這還是他義姐的臨終托夫。

  那位救了他性命、以一己之身換回大雍數十萬兵士性命的女孩唯一的心愿。

  翌日……

  六州使臣入京,少不了又是一通忙亂。

  雍理在朝上受了使臣叩拜,在如雲的壽禮中,為首的男子尤其奪目。

  闊別三年,少年早已褪去稚氣,通身氣派還真擔得上六州聖子之名。

  三年前雍理十六,梁銘十四。

  雖說雍理比他年長兩歲,但遊牧民族身強體壯,梁銘足足比雍理高了一個頭。

  如今雍理將及冠禮,梁銘也不過才十七歲,可一身筆挺漢服,肩寬窄腰的男人哪有半點少年稚氣?

  他生了一雙碧色眸子,膚色是吸滿陽光的小麥色,髮型學了漢制,卻難掩桀驁,尤其是那彎起嘴角後露出的雪白牙齒,更顯狼性。

  梁銘行得是地地道道的大雍禮節,姿態卻無半點恭敬,目光甚至撐得上虎視眈眈。

  雍理居高臨下地望著他,聲音沉靜:「許久不見,聖子清減了。」

  梁銘從下而上望他,卻像是穿過白玉石階,與他對視:「兩年又二百五十六日。」

  他大雍官話說得字正腔圓,配合醇厚的低音,十分悅耳,只是朝上諸臣無人知道他此語何意。

  雍理眉峰一跳,暗罵一聲:狗東西。

  當然面上元曜帝相當雍容大氣:「聖子且安心,六州既已歸順大雍,大雍定不會虧待子民。」一句話解釋了梁銘這話的意思,兩年又二百五十六日,可不就是雍理降服六州的日子。

  這一軍,將得漂亮。

  誰知梁銘膽大妄為,庭上作死:「這是孤與陛下分別的日子。」

  朝臣:「!」

  烏弘朗厲喝:「放肆!」

  梁銘功課做得相當足,一眼認出烏弘朗:「烏大人切莫動怒,孤雖身居偏遠,卻也粗讀四書,對大雍禮制極為推崇,正所謂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孤作為臣子,日日夜夜思念陛下,談何放肆?」

  他說起日日夜夜思念這六個字時,抬眸看向雍理,異域風情的細長眼尾下全是繾綣曖昧。

  一封暗信不過癮,當朝撩撥元曜帝。

  梁死狗真當大雍不敢動他啊!

  雍理雖有少許理虧,可當時情境,輸不起的是梁銘。

  元曜帝在胡言亂語這事上,早就中外聞名,梁銘算是碰上硬釘子了:「既是這般思念,那聖子便留在大雍,貼身伺候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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