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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過午膳自然不能馬上歇息。
沈君兆怕他積食,道:「御花園涼快,臣陪您手談兩局。」
雍理癟嘴:「你讓朕四子,朕都得絞盡腦汁才能贏,不來!」心情如此美麗,何必自討其辱。
沈君兆頓了下:「那……」
雍理也不耐煩出去曬太陽,眼尾瞥到奏章匣子,懶上心頭:「子瑜不如陪朕看摺子吧!」
沈君兆:「…」
雍理順勢要牽他手,好在這一品朝服袖籠寬,攔了他一下,讓他醒神有了分寸:「莫慌,朕昨晚看了許多,剩下沒幾份,你且給朕念一念,全看完晌午也能歇得久一些。」
他這話也是巧妙,故意提一提自己昨晚的事,惹得沈君兆心軟——
昨晚雍理如何一邊紅著眼眶一邊批奏摺,如何蹲在地上孤零零寫批語,如何勤勤懇懇地用政務來麻痹自己,沒誰比守了一夜的沈君兆更明白。
雍理這性子沈君兆又是何嘗不知?
平日裡最是好說話,萬事都想得開,天塌了都能笑一笑道一句:「別怕,有朕在。」
這樣明朗如朝陽的人也是會難過的,他難過了十分與眾不同,不哭不喪不怨人,只是更加勤奮刻苦,待自己更加嚴苛,那些撒嬌賣乖全然不見。
兒時是他抄寫了數十遍的字帖,今日是一口氣批完的數百份奏章。
沈君兆輕嘆口氣,低聲道:「那臣逾矩了……」
桌案上的奏章十有八九都是在內閣過了一遍的,可一旦放到了帝王書案上,旁人就輕易不可碰。
子難可以看是因為他本質是內臣,沈君兆如今何止是外臣,更是能撼動帝王根基的權臣,按理說該避嫌。
雍理靠坐在座椅中,眉眼舒展:「莫要多費口舌,朕聽著了。」
沈君兆得他賜座,就在他身旁,此時他拿起了最上面的摺子,緩聲念了起來。
雍理聽著聽著便有些迷糊。
曾幾何時,他與沈君兆書房嬉鬧,一份摺子能看上小半時辰。
如今沈君兆的聲音比少年時成熟且迷人,卻離著他越來越遠。
倘若時光倒流,他寧願停在那一無所有日子。
他一無所有。
沈君兆也一無所有。
一無所有,何懼天高地遠。
第25章 輸不起
眼看著雍理要睡著, 沈君兆怕他這般歇著身上不爽利,停了聲音。
雍理眯著眼睛看他:「嗯?」
沈君兆:「陛下若是乏了,去寢殿休息吧。」
雍理乏是真乏, 捨不得沈君兆也是真捨不得,這會兒半夢半醒的, 聲音溫軟:「你陪著朕……」
沈君兆:「好……」
雍理笑了下,帶了些孩子氣,可人又窩心。
沈君兆垂眸,不敢多看一眼。
長心殿本就是帝王寢殿, 掀了帘子進到內室便是龍床軟榻。
雍理早把人都支走了, 這更衣自然只能親力親為,他倒想央著沈君兆幫忙, 可想到自己那點兒齷齪心思又著實不敢。
若在此處非禮了沈君兆,他自個兒一命嗚呼事小, 沈君兆堵心自虐事大!
只是這帝王常服也繁瑣得很, 雍理大小是個養尊處優的少年皇帝, 哪裡搞得定?
沈君兆猶豫了一下, 還是上前道:「臣幫您……」
雍理目不斜視的:「嗯……」
一時無話,只聽衣裳絮絮摩擦聲。
雍理恨不能念一百遍清心咒,卻總是擋不住沈君兆身上好聞的氣息, 清清冷冷, 夏日聞著不要太舒心。
嗐,容清極擅調香,怎就調不出這香氣!
腦中閃過這名字, 雍理才惦起自己這位風華絕代的容貴人——自上次之後,他再沒去過容華宮,雖說也不算冷落, 但宮裡人慣愛看人下菜碟,他再不去看看容清,只怕他要遭罪。
「陛下在想什麼?」雍理努力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反倒是沈君兆非要把他拽回來。
雍理:「…」在想後宮妃嬪這種話他怎麼敢說出口!
「朕在想方才的摺子。」雍理隨口道。
沈君兆也沒點破,便順著他聊起了那摺子。
雖說雍理聽得迷糊,但其實這些摺子他昨晚早看完了,說是要沈君兆給他看,其實更多是想聽他聲音,所以這聊起來倒也合拍,不會露餡。
兩人說著正事,換衣服就沒那麼旖旎了。
雍理散了發,隨便披個外衫,襯得膚白貌美,一雙杏眼顯得年紀更輕,不像將要及冠,倒像個十五六的恣意少年郎。
沈君兆:「…」
雍理偏又愛笑,更戳他心窩子:「你也去換身衣裳,這般模樣如何歇息?」毛手毛腳是不敢的,與其看得到碰不到,不如眼不見心不癢。
沈君兆道:「臣這樣便可……」
雍理還欲說什麼。
沈君兆已經坐在旁邊的軟榻上:「陛下快睡吧……」
說是一起歇息,沈君兆是不可能睡在龍床的。
年少時的荒唐事,如今怎可再為之。
且不提身份有別,便是……
沈君兆也不會再近那床榻一寸。
雍理不敢強求,能這般守著他已經是夢寐以求,再貪得無厭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那朕睡了……」雍理倒在床榻上,外頭看他。
沈君兆:「睡吧……」
雍理想著多看他一會兒,偏熬了一宿頭昏眼花,睡意如排山倒海:「沈君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