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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平生第一遭騎馬,一路又吟鞭不斷,雖有倚靠,幾乎縮著身子未敢睜眼。

  問清昌黎府的所在,穆澈放慢馬速,雪冷的唇音貼著身前嬌軀:「辛苦你了。」

  吉祥搖搖頭,她額上戴的昭君圍帽被雪打濕了,內里卻不冷,除了臉蛋被撲得濕紅,沒有什麼別的不妥。

  半日前在范陽,吉祥很怕他將自己留下不帶著,還好不等說什麼,穆澈就把她抱上了馬。這一路雖有不慣,心情卻是踏實的。

  沒有成他累贅,小姑娘很知足。

  「你去哪,我就去哪,不苦的。」

  穆澈唇畔碰碰她的鬢角,洛誦驅馬近前,低聲道:「公子,范陽王新喪,是否……令姑娘換身男裝?」

  有這一問,是洛誦為他的公子名聲著想。世人皆知,穆澈於禮不差分毫。

  但在禮數之外,穆澈從來不是拘板的人。

  他向吉祥的白狐氅看了看,正好吉祥聽見洛誦的提醒,也回過頭來看他,目無尤色,一副盡聽安排的乖巧。

  兩下清澈的目光相對,穆澈道:「我心敬誠,不必做作。我既帶著她,就沒有什麼要遮掩的。」

  第146章 鴻門酒   君自韶京來,京都風物依舊否?……

  邊陲沙城,軍多於民,遭喪之禮不如范陽鋪排,於一城之主的離世,別有沉痛在心。

  昌黎府門前挑掛八盞素白燈幡,帷堂守靈的是近親家人,幾個家執在默默燒紙。

  榮奕郡王粼貞裔守在父親棺前,神色哀毀。

  這半月以來,他每日侍疾父親床前,親眼看著強悍的老人一點點衰弱下去,就算對於這個結果有所準備,可當叱吒沙場的老父真的撒手而去,粼貞裔才感覺到空虛和沉重。

  那是一種主心骨陡然被抽離的空虛,以及三十萬兵馬驟然壓身的沉重。

  重得幾乎頂不住。

  欽使到來的傳報稟進時,粼貞裔正要蒲團上奠燒元寶的郡王妃去內堂歇歇。聽見報聲,靈堂內所有人都愣了一瞬,軍師仇筅甚至向外看了看天色。

  少許,一銀襴素服,玉蓮冠發的男子輕屨入內。

  打從粼貞裔知道了聖上遣使的事,心裡就一直芥蒂著,疑心皇上是起了提防的意思。恍惚間看見來人,不滿剎那全消,只覺他端然姿妙潔白,沒有一絲風塵,不像京中來使,卻像世外何處逸人。

  「郡王爺。」

  經仇筅輕聲提醒,榮奕郡王回省過神,忙與家人跪迎。「臣粼貞裔代先父,恭迎聖意。」

  「郡王請起。澈兢兢懷負宸意,未及見粼老將軍一面,轉達聖上撫心憂情,恤慰將軍報國終生,衷心甚愧。還請郡王節哀。」

  穆澈向粼貞裔致哀,拈香祭奠,而後在靈前取出聖旨,郡王、王妃等再度拜倒,聽使宣召。

  當聽到「國朝不可一日無西北,北戍不可一日無粼公」時,粼貞裔只覺酸楚割心,再到「有忠貞之志,無攜貳之心」,心頭便刺刺地受不住。

  他想起了病榻之前與父親的爭執。父親一生忠直,不許他對朝廷說半個不字——可是,什麼叫無攜二之心?說得這麼好聽,不就是怕他們粼家反了,所以一聽父王重病,就巴巴地派個人趕過來敲打!

  用人疑人,帝王心術。從前父親長於深宮,為報婦人恩德,守了一輩子疆土;當初他也孤身進京住了五載,名為伴皇子讀,實則質子無疑。

  現下人沒了,這空花哨說給哪個聽?接下來又輪著粼家的誰,離鄉進京,好叫高居上位者安枕無憂?

  讀完了旨意,本應郡王接旨謝恩,可這男人怔怔的,被身畔梓棺壓得千斤重,冷聲吐出一句:「我父忠了一輩子的心,換回的什麼?是忌……」

  穆澈眼尾輕斂。

  「主子!」

  仇筅輕呼一聲,臉上的驚恐一瞬而過,轉為憂切:「主子為了老王爺傷心太過,以致神思恍惚,卻也該先接旨意才是。聖上明德,憐恤功臣,范陽府上下皆蔭恩不盡!」

  榮奕郡王妃曇氏臉色本就蒼白,這時一點血色也不剩了,忙向欽使伏身:「請使君見諒,夫君為父王心思哀毀,故而、故而言語顛倒……」

  「郡王的心情我如何不解?」

  穆澈仍是溫潤模樣,親自托起榮奕手臂,「粼老將軍勛功蓋世,澈雖孱湲不才,時時望北感慕。但逝者已矣,邊庭大局還有賴郡王,訃告不日傳入朝中,想郡王承襲王爵的旨意亦在展指,郡王還須珍重。」

  「是……小王失禮了。」粼貞裔對上穆澈的視線,那裡面溫和寬慰,不藏城府,卻令這位北地郡王心神發怯。

  他收回眼神領旨,恭謝數語,便請穆澈在府內歇下。

  穆澈以為府內治喪,留住不便,但轉眼看見郡王妃祈懇的眼神,若是拒絕說不準就要暈去,意識到他如今代表的是聖上,若露疏遠,會使人以為,他在意了方才那句有心之言……

  「這等,便攪攏郡王了。」

  出帷堂外,穆澈一眼看見立在二庭的窈白身影,風領微微,幾分孤清。

  他眉頭淺蹙,走去欲問她怎麼站在風口裡——忽省悟,那個位置,是個避開靈堂扃門的死角。

  明明向外挪一步就能看見他在堂中,卻寧可縮身在暗地。

  是怕被人看見了,誤他的聲名。

  傻臨兒。穆澈輕喟一聲,拉起她的手指。「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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