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沾了顏色的手被沒奈何地拉過去,一方雪帕為她拭淨手心。

  吉祥自知不濟,便貓兒一樣蜷臉捧腮在旁,瞧著穆澈畫。

  輕軟的毫鋒一筆一筆搔在心坎,她又動了精靈心思,央他為自己作幅小像。

  穆澈是從不畫人像的,照著湊近的雪腮捏一捏,吉祥不肯依,正在混纏,熙月從軒中找到深柳堂來傳話。

  穆澈便囑吉祥莫瞎鬧,將散亂的畫紙歸攏好。一路至萱寧堂,入內笑道:「伯母今日看了什麼戲?比往常回來得早些。」

  「跪下。」

  融雪的笑容一剎散蕩,穆澈向衛氏面上看了看,深澈的眼斂住光華,依從跪地。

  燃著炭鼎的屋子溫暖如春,未著錦罽的地上卻滲出刺骨寒涼。

  撂下看到一半的戲沖沖回府的衛氏,連肩帔都不及摘,面無神情,語聲也無喜怒:「這話我只問一次,你若不實說,以後我再不管你。」

  穆澈心裡有了幾分猜測,目色更深峻,「侄兒聽著。」

  「為太妃娘娘辦壽,究竟是聖上下旨,還是你主動請纓?」

  該來的……早晚是瞞不住。

  穆澈唇珠動了動,沒耽誤太久:「是侄兒。」

  「為什麼?」

  「我……」

  許久沒有後文,衛氏冷笑,「原來你也不能理直氣壯地說出口,你是為一個女人啊!我聽說,太妃原要召她入宮,你生怕她受委屈,所以想了這麼一出,是不是?穆良朝,穆侯爺,你好大的出息!我從前竟小看了你,也小看了那個丫頭!」

  衛氏越說越氣,狠拍桌案:「卓清府多少世的清淨聲名,那一日囂囂塵上,寶華覆地酒色蒙天,甚至引來仇對登門,欲毀我族根基,你都看在眼裡,你……有臉面對訴祖宗嗎!」

  一氣說這許多話,衛氏不支地捂壓心口,穆澈忙道:「伯母請息怒,全是侄兒不好……」

  「我在問你的話!」

  屋內被吼得一片靜窒,守在門外的瓊瑰、熙月對視一眼,復各自低頭。

  穆澈也低著頭,靜了一刻後,舉袖向天,目光敬明如日:「事急從權,縱對先祖,澈無悔誤。」

  「好、好……」衛氏連道數聲好,最後一絲怒意被抽離,剩下的全是冷氣。

  「好個事急從權,那麼當日你親口向我保證『寵不滅正』,便是事緩從謀了?你一早有了打算,為了她,既不惜自引煩難,自然也不惜向我這不中用的老婆子說謊了,是不是?」

  「侄兒不敢。」

  衛氏被這副不忤逆不動搖的樣子氣得手抖。這人,還是從前的澈兒嗎?

  呵,是了,他一如既往是如此。只不過從前那不動如山的後背是留給別人的,面對家裡人,這孩子從來都是關切與笑臉。

  這麼說,他著實將那個丫頭,當成自家人待了?

  看戲時聽見風傳就幾乎確定這一點的衛氏,又一次按怒自問:我能容下那丫頭嗎?

  緊接著她憶起另一個態度如出一轍的人,另一張如花似玉的臉,將茶杯重重一按:不能,絕不能!

  她閉了閉眼,揚聲向外道:「去把風度林的人帶來。」

  「伯母,不必。」

  一語淡薄而出,外堂伺侯的聽見大公子發話,沒有一個敢動身。

  衛氏睜開眼,眼色深不見底。

  穆澈長身而起,委地的秀鶴玄袍平展無痕,即刻再度拜倒,面上是風平浪靜與心真意誠。

  「侄兒不敢欺瞞,正要與伯母說。寵不滅正不是假話,她,是寵,也是正。侄兒心意已定,此生別無他人,請伯母玉成。」

  衛氏的心又開始發顫。鼎內的霜炭仿佛一齊滅了,凍得齒冷。

  「你在求我,還是逼我?」

  「侄兒不敢。」

  口口聲聲不敢的人,淵停岳峙跪在面前。

  反而受他此拜的人雙腿發軟,忍受不住。

  這就是她半世疼出來的孩子,她再在他身上用心,他的血脈里流淌的,到底是老穆家的骨性……

  不一樣嗎?多麼像啊……

  「……大夫人。」

  就在衛氏幾近咬碎牙關的時候,使女趨身進來。經過穆澈時不敢側目,猶豫地喚了聲「大公子」,而後稟告道:「府外周翰林的母親前來求見夫人,還說,還說她是……」

  衛氏望著侄兒驀然變換的臉色,陰晦道:「還說什麼?」

  ……

  楊氏動身之前,很是精心打扮了一番,水髻梳得一絲不苟,新做的香綢風毛大氅好不威風。

  通名後等過一時,侯府里傳出話,她便攜婢隨家人穿門過院,行來讚嘆不住。

  她雖出身小戶,自從嫁入周家,也算見識不少。可身在諾大侯府,她才算懂了為何秀兒來京後,總要抱怨霄州是鄉下地方。不免將先前預備好的說辭,從頭到尾在心裡又捋了一遍。

  至萱寧堂外小侯一許,一個梳雙平髻的玫衫秀面女子出來道:「周夫人請進。」

  楊氏依言入堂內,舉目處處可見清貴大戶氣度,惟有對排水檀椅之上,十分突兀地豎著一扇美人圖譜屏風,屏風前侍立的娟娥也是個美人,客氣地請人落座上茶。

  楊氏是來拜訪侯府大夫人的,心中不免嘀咕:主人何以不見蹤影?

  疑惑間挑上首一張檀椅坐下,含笑向那使女道:「衛大夫人雅安?因來京日短,根基尚薄,不敢唐突打擾,望大夫人莫怪才好。」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