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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誦二人並璉瑚二人及幾個小廝散綴在後頭,若有事由,洛誦耳聰眼明,一個箭步便及趕上的。穆澈忍笑伸過手,捏捏她的鼻子,忽聽左右有人聲。

  沿石階上兩步,便見前頭那山亭子外面圍著幾個僕從,其中兩人正收理一副竹輿,亭中三五人影。

  「良兄!」

  穆澈聞聲而笑,那廂已先感嘆了出來:「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亭中並立兩道身影,一者玄袍瀟灑,一者緗服挺括,正是東府的十姑娘與十一公子。

  那闌靠上還坐著一個男子,與穆澈年齡仿佛,欹在白虎軟墊,身籠一件紺青及地風披,愈襯得面如新雪,桃目夭夭,意靜而反生其色。

  吉祥未見過此人,當下不知作何稱呼。

  穆澈笑道:「這是五哥。」

  吉祥忙福身一禮,想了想還是赧聲道:「五公子。」

  五郎穆庭凔浮起羽弱的唇角,眉目秀冶不類人間:「不妨叫聲五哥。」

  吉祥曾見杜雲觥,以為過往所見無論男女,單論相貌之美,皆不及他,如今始信天外有天。

  又見這位東府五公子聲氣孱孱,想起詩本上有「好物不堅」的話,心念觸動,轉眸審了身邊人一眼,自己也不防,衷心竟隱然一悲,卻不明緣故。

  穆澈正瞧著五郎面色,「五哥今日好遊興,還弄來兩個護衛。到底你有面子,平常再不見他們到得一處。」

  卿兒與十一早起還因一件芝麻小事口角,這會兒尚且彆扭著,被穆澈一語料中。

  穆五郎淡淡笑:「偶思從古辭青,有隨身這些人跟著也夠了,母親如何不能放心,強拘了他們來,耽誤他們尋友自樂了。」

  「哪兒的話。」十一信手揪下一片緋黃寬葉,啜唇一聲長唳,賊笑嘻嘻:「五哥過意不去,將那副蘭亭帳賞我唄。」

  「哼,出息。」

  「嘖,我討我的情,關你什麼事!」

  「不干我事,只是礙眼。」

  「哈哈,滑天下之大稽,有人撐著你瞧了?你不願……」

  穆庭凔突然嗽起,寡白的指緊扣亭柱撐著身子。干戈復起的兩人同時噤聲。

  穆澈忙上前扶攬,皺眉向兩個小鬼道:「學得好規矩,在外越發有樣子了!」

  這一個挨了數落就吐舌不嘖聲,另一個則衝著吉祥擠眼扮怪臉。

  吉祥偷瞧斥者神情,的確不像動氣的樣子,怨不得他們不怕。

  才趕上來的袍兒呆呆看著亭中那人,卻實實嚇住了,挪步直往姑娘身後藏。

  穆五郎斂回餘光里的一襲紅,拿細帕掩唇,喘定勉強笑道:「不相干。我不中用,便在這裡歇了,你們去登頂是正事。」

  「那也沒什麼相干。」穆澈才說這一句,林後轉出一道聲響:「老師?」

  一個英朗少年躍上亭台,手中握著一把淺紫深紅的野吳茱,愣愣看向在座的兩人,似躊躕何事先行。營然一剎,少年還是先將茱萸捧給穆五郎,「此物辟邪,願五表哥歲歲登高,年年落帽,物華長依。」

  五郎微笑:「多謝你。」

  而後少年轉向穆澈,端正地行一個師禮,「見過老師。」

  穆澈含笑注視他舉動,「非是塾中,不拘這禮了。」

  「上次校場時我便要說,總叫什麼老師不老師的,合該喚聲表兄才是——」十一大笑著攬過小表弟,「淘氣則矣,如今你小子怎的老實過頭了?」

  尊師當前,南宮佘不願被當作小孩子對待,未及扭脫,他的好表姐伸手捋捋他頭髮,「小毛頭,有你的,真叫你找著啦!」

  卿兒說著,從五郎懷裡分出一枝茱萸,簪在丫頭白芷鬢間,滿意端詳。

  南宮佘深覺臉面全被一對兄姊丟盡了……

  他苦嘆未完,十一又道:「依我說年年登山,也不差一回望頂,可喜遇著良兄,咱們沽酒賞樂是正經。」

  左右觀顧,又嘆一聲:「可惜犁二哥不在。」

  卿兒睞他:「上回端午你也不在,我們照樣熱鬧。」

  「是,就是要補回這一宗。」十一咬牙跌手,「上回聽說她行了一令,好大熱鬧,今日必要依我行令才罷。」

  卿兒道:「咱們事先沒打算,餚酌一應無有,少不得請一請雪姐姐,借她莊裡現成的了。」

  不待旁人說半個字,這兩個已擬出了章程。家裡人都是見慣的,只袍兒看得稀奇,仿佛一個說快書的配著一個幫腔,快人快語,一抬一檔,配合得天-衣無縫,偏又是兩副上好的模樣氣度,抿著嘴角忍笑不已。

  五郎留意著,眼裡也浮現笑意。

  「五哥說好不好呢?」

  穆五郎不著跡地回眸,穆澈手點十一:「你看看天色再興頭。」

  南宮佘抬望天空,舉目不見日頭,當即不悅:「薄霧濃雲,不知會不會下雨,五哥經不得寒的。」

  「胡說!」十一昂揚的眉鋒有如出鞘,並指指天:「這分明是雲護曉霜成陣,知我與君來!天既知我,何不作美?」

  便在聲落之際,陣風偃動群草,山頂層雲競散,當真現出一輪煦煦金烏,拱衛雲腳盡染鎏燦。

  曖郁了一早晨的天色突然放晴,眾人大奇,底下伺侯的有機靈人便大吹「十一爺金口玉言、役鬼通神」云云。

  片片光華落在穆五郎的風披,秀弱男子探出指尖,接住一粒金屑,輕嘆:「陽陽少年場,確得天公偏愛至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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