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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連日想了十來個答案,通通被駁,萬沒想到她順嘴一說,便入彀中。

  第97章 七星縛龍   你哥哥,認得你這雙眼

  吉祥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也黠黠笑起來:「天下喝茶的人,最多的並不是紳士公子,也不是富貴中人,也不是和尚道士,只是尋常人家啊。」

  這,又有什麼可疑惑的?

  雲松神情混雜,沉默良久向緇衣人作揖:「晚輩愚魯,未解先生深意。」

  轉而又向吉祥一禮,聲色輕揚了幾分,「哎,姑娘聰敏,果然不服不行!我這便走了,他日有緣山水重逢,再與姑娘切磋。」

  吉祥以為自己一句話逼走了一個人,忙道:「你要離京嗎?」

  雲松一笑,「想家了,該回去看看。」

  顏不疑忽道:「留在葭韻坊如何,嘉葉莊能給的,本坊有多無少。」

  「別誤人子弟。」緇衣人截口,淡向少年道:「鴻漸流下剩的幾個老夥計都在祁門了,自守一座寶山,反於他鄉尋什麼?」

  在家時分,雲松頭一件反感的就是那些鬍子一大把的老頭兒說教,山中居數日,心氣平和不少,恭首應聲,摘下掛在竹枝上的帷帽,戴笠而去。

  雪衫將洇竹籬,少年又回頭,白紗遮住他明熠而年輕的眼睛,揚齒笑道:「姑娘若至徽州,可來找我。我叫雲夢澤。」

  待吉祥想起答應,人已行遠了。

  「坐吧。」緇衣人開口相邀,吉祥迴轉視線,驚喜地瞟了顏不疑一眼。

  坊主的心情看上去不錯,她極捺欣悅,「多謝前輩!」

  「叫傅先生吧,前輩前輩,生生喚老。」

  吉祥乖覺改口,坐於顏不疑與傅濟之間。傅濟眼風略動,喚了聲:「松伯。」

  一個蒼頭奴從木葉密掩的石後轉出,原來那後面便是煮泉烹茶地。蒼頭手中提一隻梓木存星茶籝,細心地拾去石台上的松子,從籝中取出七八隻一色定窯蓮枝折腰盌,一溜排開。

  顏不疑目閃精芒,喚:「袍兒。」

  袍兒一愣,隨即醒悟坊主要與這位傅前輩對陣斗茗,苦於兩手空空,全無準備。正在無措,那蒼頭奴向少女使個眼色,袍兒機靈,忙答應一聲,從他籝中借得一套墨彩山水杯,一溜擺開在顏不疑面前。

  雙方二話不言,面上皆欲止還動的風色,提壺洗水,於一方盞池中攪弄風雲。

  吉祥隱隱知道這等場面,是舉世再難尋見的,忙定心凝目向石台觀望。

  只見顏不疑在面前八隻墨海杯中均注茶湯,所炫的正是他賴為得意的一套技藝——八龍出海。

  從前在坊中的時節,吉祥只有幸見過一次,今日再逢,仿佛那方寸小杯恍惚間連成汪洋,八隻漩渦於眼前浮動,愈深愈迅,眨眼似烏雲傾蓋,蒼龍欲出!

  再看傅濟,劃七盌形如北斗,入水溶物分明世間至柔,卻在壺嘴點了一點後,每個盞心閃熠星芒,宛若引星謫凡!再以玉匙玄妙點撥,那七星儼如陣法,射出七束無形之網,將出海蒼龍縛入罟中。

  青天白日,吉祥眼前幻象連連,疑心自己失了魂魄,想看一看身邊人反應,雙眼卻不能從方石上移開。

  她一忽兒仿佛身顛蒼茫海面,一瞬又似指觸碧霄星辰,被兩方激得眼暈身眩,掙得在舌尖一咬,強定心神:他們二人道行太高,我若兩方流連,定會受擾,不如專心注意一邊,強記一二。

  換作旁人,難得開眼這等妙戰,必然兩方難捨,貪心但起,便落得個兩手空空。吉祥卻在霎間決斷極快,想坊主是自家人,絕技再難得,日後總還有機會,於是一心望住傅濟手底操作,初時迷炫,追心尋芥久了,手腕不自知跟著輕轉,恍恍似有所得。

  「咄!」二人同聲一喝,倏爾天雲坼開,草木重回人間。

  石台之上,那杯還是杯,茶還是茶,滿山清香,卻不見了龍嘯與星芒。

  吉祥打個哆嗦,茫茫抬頭,對上傅濟若有笑意的目光,問道:「記住了多少?」

  「三……五……不對——」吉祥閉眼回思,覺得胸中仿佛滿滿充斥一物,尋不著丁點縫隙,一念轉開又一無所有。

  睜開清睛如月的眼眸,低道:「先生恕我愚鈍,我……說不明白……」

  傅濟掃她手腕變化,便知此子是茶道上悟性難得佳奇的資質,又聽了這話音,心嘆:此為心有定力者,撇得開技藝,初窺大化了……

  抬頭看顏不疑一眼,他拂袖微笑:「那你說說,方才誰贏了?」

  吉祥躊躕地覷覷坊主,又望望先生,欲言又止。

  顏不疑笑道:「都這把歲數了,誰還輸贏不起,你看出什麼,隨便說來就是。」

  吉祥想了想道:「小女子眼拙,最初見先生的茶盞中星光極盛,有莫可直視的氣勢,到後來漸趨平和,似與那道書上和光同塵的意思有些相同,到後來……到後來那星光卻好像一瞬消散了,所以,所以依學生愚見……」

  她不好意思說傅濟輸了,支支吾吾地掩過後頭的話。誰料顏不疑嘆了一聲,「哎,還是眼低識淺,有賴傅兄□□了。」

  吉祥心內驚跳,葭韻坊主隨意支頤,懶懶指點道:「你只見他內勢從無生有,從盛到涅,卻不知此技名為『七星回杓』,起則萬堅莫御,收則四海太平,風月無痕才是高手。你呀,有得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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