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那人頭前帶路,將季秋陽引至堂上。

  季秋陽登堂入室,卻見堂上擺著許多盆栽鮮花,皆是不曾見過的異種,堂前還列著一架紫檀蜀錦雙面繡喜鵲登梅屏風,華貴異常,與那日周景初擺酒之時自不可同日而語。

  大堂正中,擺著一席酒宴,桌上已上了八道冷盤,桌邊卻只坐了兩位客人,一名面若冠玉,身著寶藍深衣,卻是日前林常安宴上結識的蕭澴!另一名身材頎長,容貌俊秀,大約十五六歲上下,卻並不識得。

  二人正在談笑風生,一見他主僕進來,登時停下。蕭澴當即起身,向著季秋陽作揖行禮,又溫言笑道:「卻才跟著我的小麼兒,瞧見先生在門外,便走來告與我。我連忙使人去請,藉此殘席斗膽請先生一敘,慢待之處還望先生海涵。」季秋陽見他如此出身,卻一分架子也沒有,如何不承情,當下連忙還禮不迭。賓主敘過,蕭澴又向他引見那人道:「此是我外甥,進學不久,才讀了四書。因他母親溺愛些,學問上長進甚慢,久聞先生是個飽學之士,就請先生指點一二。」季秋陽連忙自謙了幾句,又問那人名姓。那人回道:「小可姓李,單名一個梵字。」季秋陽便問他是哪個凡字,他道:「是梵音之梵。」季秋陽聽聞,不禁莞爾道:「這名字倒有趣。」李梵微笑道:「因我母親自生了家姐,久後再未有出,到城西的大德寺上香許願,這才求出我來,故而將我取了這個名字。久聞先生大名,又聽表舅誇獎先生才學,小可早有心向先生求教,只是不得個機緣。今日我們甥舅兩個來此地踏青,恰逢先生到此,當真是天降奇遇。我便央求表舅請了先生來,還望先生不吝賜教。」說畢,又躬身拜了下去。

  季秋陽連忙起身回禮,又說道:「二位當真是高抬我了,在下一介尋常秀才,只是往日在徽州時,教過林家公子、小姐念過幾句書,學識其實有限。二位都是仕宦門第,家學淵源,在下哪敢在二位跟前班門弄斧,賣弄才學?」蕭澴微笑道:「先生這也未免忒自傷了,我聽聞今年春闈,先生高中頭榜第四。這等學問,可是尋常秀才能有的麼?先生若硬要如此說,便是說朝廷的主考官員們,皆目不識珠了。」這蕭澴言語十分滑潤,季秋陽倒也無話可講,只暗暗心驚道:看這公子年紀小小,言語心機卻十分老成,絕不在那些名宦大吏之下。這相府出身,果然非比尋常。

  當下,蕭澴便吩咐家人添了一副碗筷,斟酒上來,勸了幾杯,又親自布菜與他。季秋陽卻之不恭,只得受了。待吃了幾杯酒,李梵果然拿了幾篇文章出來,請季秋陽品評。季秋陽看過,只看他破題、承題、起講、入手、起股、中股、後股、束股皆是好的,只是引用典故還有些不足之處,便一一講與他聽。蕭澴在旁聽著,也深為嘆服。

  待評過文章,李梵笑道:「我心裡原就有些不通之處,聽了先生一席話,當真是茅塞頓開。」季秋陽忙道:「聽聞右相李大人乃是前朝狀元出身,李公子有此家學,在下哪敢稱得上指教?」李梵微笑道:「家嚴近來公務繁忙,不得親自指點。小可只好出來求賢,先生不要責怪。」蕭澴亦也笑道:「先生又客氣什麼,待四月殿試先生大顯身手,說不準也為聖上欽點為狀元,才見我今日所言不虛。」季秋陽聽他提及殿試一事,不覺嘆了口氣。

  蕭澴心細如髮,見他眉宇微蹙,似有犯難之事,便開口問詢。季秋陽雖覺與此人交情未深,便以此事相托,未免流於勢力,然而轉念又道,如今已是別無它途,往日席上這蕭澴與林常安頗不對付,貌合神離,這兩家之間在朝中興許有些齟齬。若將此事告與他,興許有些轉機也未為可知。

  當下,他便將自己如何身遭飛來橫禍一事講了出來。蕭澴聽過,只是連連搖頭道:「世風日下,至誠君子倒要被小人如此作弄。那童寬仁倒是糊塗的緊。」李梵接口道:「那童寬仁是有名的國子監第一把糊塗帳,你又不是不曉得,這事兒犯在他手裡,這起小人倒真是告對了地方。」蕭澴閉口不語,李梵又問道:「你想怎樣?此事雖則不公,你我卻又並未在朝為官。回去同爺爺說起,只怕你又要吃一頓家法呢。」蕭澴道:「那莫不是叫我坐視不理麼?」李梵笑道:「你又充荊軻聶政了,前回為陳同懷強征民居一事,你還吃不夠教訓哩。」蕭澴道:「若再有那樣的事,你瞧著,我還管。」

  季秋陽聽他們兩個一遞一句說了多時,只道此事無望,便說道:「二位也不必如此,在下不過近來為此事心煩,白說與二位聽聽,倒叫兩位憂慮了。兩位只當下酒故事,聽過就罷了。」李梵說道:「不是這話,先生誤解了。既然先生把我二人當朋友看承,將這事告與我們。我們自然要為朋友分憂解難。只是此事不大易辦,這童寬仁倒是狡猾,只是拖著不了結,隨時能咬你一口。他不動,旁人倒委實不好插手進去。」蕭澴接口道:「這話不錯,案子不發出來,外人也不好過問。待到了殿試跟前,他忽然發難,罷了你的名位,你也拿他無可奈何。」

  正在此時,裡頭套間之內忽然傳出些女子說笑之聲。須臾,轉出一個身穿桃紅比甲、翠綠裙子的丫頭,走到蕭澴跟前,低聲說了幾句。

  那蕭澴忽然面現喜色,說道:「倒怎麼把她忘了!」言罷,便向李梵道:「不如托她去說,此法定然可行。」李梵卻連連搖頭道:「不好不好,她老人家精明過頂,只怕那丫頭要吃虧。」蕭澴說道:「這倒不防,老祖宗是最疼她不過的。何況如今的局勢,老祖宗心裡也明白,只要她實話實說就是。」李梵聽了這話,便不言語了,只說道:「既然你拿定了主意,那便如此罷。」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