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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沐槐聽了,心中十分為難,只說道:「才要請人家做個中間人斡旋,就要辭退了人家。這話倒怎麼好說出口呢?」陳杏娘柳眉倒豎,杏眼圓睜道:「這個我可不管!你非將此事辦好了不可!女兒的名聲若讓那起咂嘴弄舌的給糟蹋了,我可跟你沒完!你也不要動那個招他入贅的意,我是決不答應的!你要這樣辦了,我明兒就回娘家去!」

  傅沐槐見娘子惱了,唯恐她又氣傷了身子,只得先行揉哄,拿些虛話敷衍住了她,再另想法子。

  傅月明回至愛月樓內,果然桃紅迎上來說道:「姑娘,前頭上房裡冬梅送了一包東西過來,說是老爺打發人拿來的。我收著了,在裡頭放著,姑娘可要瞧瞧麼?」傅月明點了點頭,桃紅便將那包裹拿來,打開來,一件件取出給傅月明看。

  傅月明見是兩條汗巾子,一條是葡萄紫繡蝶戀花墜梅花攢心絡子的,一條是血點也似大紅墜柳葉兒絡子的,倒也勻淨好看。另有一串楠木手釧,倒有些香氣,還有些玫瑰糖、松子糕之類的吃食。傅月明見了這些玩意兒,雖是滿心鬱氣,究竟年輕心性,心情也就略微舒暢了些。

  她看過東西,便叫桃紅將汗巾子收了起來,倒是把那些糖果點心分與了兩人。小玉嘴裡噙著一塊玫瑰糖,拿了一方帖子上來,說道:「姑娘,這兒有封帖子,也不知是誰送進來的,就擱在裡屋桌上。」桃紅望見,便說道:「是二門上小廝天安送來的,說是要拿給姑娘瞧,我就放在裡頭了。」

  傅月明心中生疑,暗道:倒是什麼人會遞帖子與我。想著,便拿來一瞧,卻見裡頭竟是季秋陽的筆記,落款更是熠暉二字。她看過帖子,心中疑竇叢生,只是坐在那裡靜思。

  小玉見她悶聲不響,上來問道:「姑娘,悶悶地想什麼?」傅月明倒也不瞞她,將帖子遞與她瞧。小玉笑睨著她,說道:「姑娘與先生的體己話,好給我看麼?」傅月明說道:「你只管看就是了,並沒不能見人的話。」小玉接過帖子一瞧,頓時也吃了一驚,說道:「若真如先生這樣說,這禍事竟是不小呢。」

  傅月明頷首道:「可不是麼?只是我竟不知要怎樣對父親說?鋪子裡的事兒,別說我了,就是母親也插不上話的。這不因不由的,倒怎麼好去提?再者,先生終究是外人,父親未必肯信他言語,又沒個真憑實據。」這兩人皆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對坐發愁。

  到了晚間,傅月明又到上房去,陪同傅沐槐夫婦一道用了晚飯。陳杏娘為著林家親事無望,心裡不痛快,只吃了小半碗粥便不吃了。去給傅薇仙送飯的媳婦來報,稱二姑娘不肯吃飯,連中午的飯菜也都沒動。傅沐槐十分惱怒,當即說道:「不吃便餓著,誰也不用去勸!找幾個人看著她,不許她出門,我倒要瞧瞧她還能鬧出什麼么蛾子來!」傅月明見父親氣惱,便走出門去,親自對來升媳婦囑咐了兩句,又回來勸解道:「妹妹也是一時糊塗,田姨娘才出門,她心裡難過的緣故。父親不必為這個動怒,仔細氣傷了身子。」

  傅沐槐說道:「她若為田姨娘難過,那就更冥頑不靈了!」傅月明見他口氣不好,也不敢再說,只轉言問道:「父親回來,還不曾到鋪子上去瞧過?」傅沐槐點頭道:「還不曾去過,待明兒起來,就過去瞧瞧。」傅月明聽著,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提起那事,便就此罷了。

  這一日無事。

  隔日起來,傅沐槐便往鋪子裡去了。傅月明照舊過來陪陳杏娘說話,她很有幾日見不到季秋陽的面,便有些心不在焉。陳杏娘究竟是個老成婦人,瞧出端倪,也不說破,只叫傅月明在上房坐著,不放她出去。

  到了晌午時候,門上小廝忽然來報導:「外頭有兩個漢子,抬來好些禮物,說是姑太太使他們送來的。」陳杏娘頗為納罕,又不好擋出去,只得叫他們先將東西拿進來,開發了賞錢。

  那些東西拿進來一瞧,卻是兩罈子五香藥酒,一隻大蹄髈,一隻燒鵝,一隻臘鴨,另有一盒家裡自造的玫瑰花糕。

  這母女二人正自看東西時,唐姑媽帶了唐愛玉、唐春嬌已進門來。

  眾人見過,各分賓主落座。待寒暄已畢,陳杏娘便說道:「姑娘過來就是了,常來常往的,又不是頭回見,還送這些禮做什麼,當真是外道了。」唐姑媽滿面堆笑道:「這倒有兩個緣故,一則是哥哥回來了,算是個可賀的喜事;二來我們一家子投奔到哥嫂門上,已很有些時日。虧得哥嫂扶持,才立穩了腳,故而今日送些禮來,也算聊表些心意。」陳杏娘見她今日言語十分恭謙,倒很有些詫異,也不敢掉以輕心,只同她閒話周旋。

  傅月明在屋裡坐了一會兒,聽得甚感無趣,看唐春嬌在座,便向她笑道:「姑姑一向少見,近來可好?」唐春嬌微笑頷首,回了幾句。傅月明說道:「園子裡頭有幾樣花兒要開了,咱們瞧瞧去?」唐春嬌知她有話要講,便應下了。

  傅月明同陳杏娘說了一聲,遂與唐春嬌一道出了上房。

  一路行至後花園裡,唐春嬌見園中果然落英繽紛,各樣花朵爭奇鬥豔,那愛月樓廊下更有數盆桂花,甜香滿園,不覺點頭嘆道:「雖已是將近八月的時候了,姑娘這園裡還是這等景致怡人,也當真應了姑娘如今的處境。」傅月明淡淡問道:「我的處境如何?」唐春嬌含笑答道:「春風得意罷。」傅月明微笑道:「這哪裡敢當呢?不來風刀霜劍我就要念佛了,哪還有什麼得意春風?」唐春嬌笑道:「姑娘除掉了心腹大患,竟不歡喜麼?」傅月明說道:「不過一枚棄子,算得什麼心腹大患。幾時這些礙眼的都離門離戶了,我才得安心吶。」唐春嬌說道:「這也不算什麼特別的難事,只是到了那時,姑娘順了心,我卻不知要如何自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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