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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他應是臥病於床,昏迷不醒,氣息奄奄。

  上一世自刎時彌留之際,她躺在一片紅色的喜堂中,闔上眼的最後一眼,也是此人急匆匆到來,有著那再熟悉不過的兇惡眼神。

  ……

  城南的聽雨別院,人稀幽靜,天色陰沉,唯有落雪聲淅淅瀝瀝。

  在曲折的遊廊之內,宋意歡步伐輕緩,她雙眸略微出神,鼻尖凍得淡淡發紅,側首看向庭中殘雪,落在剛清掃過的地面上。

  前頭領路的是方才來請人的宦官黎術,別院地界寬廣且清淨,長廊幽深,一色的白牆黛瓦。一路走來不見多少下人,不在東宮,是私下會見。

  這一切都不一樣,在上一世太子並沒有差人來召她,這使得宋意歡心中忐忑不安。

  「太子近來身子可養好了些?」思慮萬千之後,她仍是將話問出了口。

  太子身份金貴,如是要因父親之罪遷怒於她,那也再正常不過了。

  前頭的黎術步伐未停,並沒有立刻回答她,之停頓了一下,道:「宋小姐近來四處求訪無門,可為勞累之極?」

  宋意歡微愣,黎術則繼續道:「宋太醫同奸人蓄謀毒害儲君,罪行滔天,即便清白,那也難過脫身。」

  說言,他回首看了宋意歡一眼,「今兒太子殿下有心傳宋小姐會見,宋小姐可莫錯過機會。」

  宋意歡道:「殿下可還在昏迷不醒?」

  黎術則淡淡一笑,「那便要看宋小姐怎麼想的了。」

  那便是醒了,宋意歡微抿唇,不敢再問,思索著他的話語,盛京八大家,除去衛國公府,她能求之人寥寥無幾,已到山窮水盡之地。

  略感寒涼,她抬手攏了一下肩上斗篷,頭疼未減,有些昏沉。

  「殿下這幾日脾氣不好。」黎術細瞧她一眼,嬌顏精緻,唇紅欲滴,這般絕美整個盛京城都沒幾個女子能比。

  他回了目光,話語裡有幾分曖昧道:「總要有個人多哄哄才是。」

  聽言,宋意歡捏著斗篷衣領的手輕頓,轉而輕揉隱隱作痛的額角,不知在想什麼。

  穿過遊廊,東進一間正房,黎術停在做工精細的房門前,瞥了宋意歡的貼身侍女柳薇一眼。

  柳薇自是會意摘去宋意歡肩披的斗篷,候在門口。

  黎術便領著宋意歡入雅間,裡頭襲來陣陣暖意,拐過戲蝶屏風,便聞見檀香,清淡幽長,銅色暖爐燃著炭火,溫暖舒適,與外面的冰天雪地截然不同。

  正上中是一處長榻,兩側的帷幔垂落著,幔中是有一身影在歇息。

  房內左側的金絲楠架上立著一隻身長兩尺的蒼鷹,羽呈黑白相間,有力的鷹爪卻不見鎖鏈牽制,氣勢威武,見有人入房來,銳利的目光直視過來。

  宋意歡不曾料想有猛禽在房中,險些驚出聲,她步伐生怯,停在相隔甚遠的位置。

  東宮太子偏愛飼養猛禽,牽狼擎蒼是常有的事。

  不好記憶如潮水般湧來,宋意歡倒吸一口涼氣,不自覺地攥著裙帶,粉嫩的指尖可見在細微的輕顫。

  十二歲那年,她應皇后的召見入宮問安,回去時在御花園,撞見太子牽惡狼歸宮,驚得不慎跌入池魚中。

  池水不深,被撈出來後,慌亂不已的她揪著太子的衣擺,顫著身子大哭不已,最後滿身潮濕地被他提去東宮。

  剛換好乾淨衣裳,葵水來了,初潮又疼又怕,躲在東宮的寢室里不敢出來,直到太子破門而入,見到被弄髒的血色。

  果不其然,那少年黑著臉,用可怕至極盯著她,只讓宋意歡哭到發顫,素來女子月水污穢,可想而知,必會遭他記恨。

  那少年的眼神如同就要拆了她的骨頭,興許他還會吃人。

  於是那日的下午,她被太子捏紅了臉蛋,哭著被罰喊了好幾聲哥哥,而不遠處是那兇惡的白狼正候著,直勾勾地盯著她。

  仿佛她若不聽話,便要成白狼腹中之物。

  抽抽嗒嗒地哭到最後,宋意歡倚著榻迷迷糊糊睡著,她生性膽小如鼠,雖不知後來怎麼回去的,但為此大病了一場。

  自此極少再有入宮,嗜睡的她多數在閨房內補眠,鮮少再走往什麼宴席和詩賦會……

  此時的雅間內,蒼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宋意歡身上,使得她膽寒不已,仿佛又如那年。

  黎術見宋意歡站在屏風旁邊不敢移動,並未勉強她,只好自己走入幃幔里去遞話。

  黎術上前幾語後退下,於此,帷幔內的那人坐起身,宋意歡遠遠地透過幔紗,可見那人身影高大挺拔,氣宇非凡,帶著生來就該被人頂禮膜拜的氣場,不像是病重的樣子。

  宋意歡輕瞥一眼便低下腦袋,下意識咽了咽唾沫,這個總能使她生怯的人,即使前世他重病纏身,也能讓她一避再避,她不會識錯……

  只見太子擺了下手,房內的侍人以金杆挑起帷幔,掛在兩側的柱鉤上。

  宋意歡福下身,道:「宋意歡見過太子殿下,見殿下.體安,臣女甚為欣喜。」

  長榻上之人並未發話,他身著的一襲淡金華服,緊束勁腰,佩戴血玉佩,榻側有一紫檀桌几,擺放的是清酒與幾碟小菜。

  由於宋意歡低著腦袋,又相隔甚遠,她只得見他的衣擺,嵌著玄邊,不帶一絲褶皺。

  太子似在打量她,氣氛有著微妙的凝固,直到清沉的聲音響起,「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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