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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人在旁喟嘆道:「溫家可真是遭了難了,可惜,可惜啊。」

  「是啊是啊。」

  兩人不過是隨口感嘆幾句,可傅傾饒的心裡,卻是掀起了巨大波瀾。

  傅林生很少和她說起這些。

  當年離京後,喬盈問她家裡人可有囑託過她什麼。她那時還小,又驚懼過甚,看到熟悉的大姐姐這樣柔聲相問,就實話實說,哥哥們讓她好好活著,只求她一生順遂,再無其他。

  於是喬盈就叮囑傅林生,不讓她過多接觸那時的事情。

  傅林生年輕時脾性頗大,犯過不少錯處。到了晚年卻難得地心境平和起來,也不贊同讓傅傾饒活在仇恨中。他平日裡和她所說,儘是些心胸開闊通透豁達之道,又時時告誡她,萬萬不可有執念。若無他日夜的諄諄教誨,見過親人慘死、心中生了仇恨種子的傅傾饒斷不會是如今這番情形。

  時日久長,雖傅林生說自己擔不起她那一聲養父,但傅傾饒早已敬他若父。可惜老人年歲已高,晚年又為了她奔波到人生地不熟之地,已於幾年前故去了。

  胸口窒悶思緒繁雜,傅傾饒渾身脫力,躺倒在了榻上。

  她眼睛望著天花板,腦中忽地好似有千萬過往次第而過,忽地又好似空白一片,往事種種均不過是浮光掠影。

  也不知過了多久,動動手指渾身一顫清醒過來,看看天色,已經開始發暗了,她這才恍然驚覺自己竟是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夢魘中小睡片刻絕不是美妙的事情。醒了後頭痛欲裂,夢中的殘影還殘留在腦海中,揮之不去,令人煩悶。

  駐足凝視著漸漸西沉的金烏,片刻後,傅傾饒下定決心。

  她撬開飯桌後牆根處自製的暗格,拿出其中藏著的東西,慢慢做著準備。

  下午在刑部時,她既已知道宏岳國人許是參與了當年溫家的案子,便特意留意了下刑部中對於宏岳國的記載。

  與大理寺相關記錄多為案件條例不同,刑部的顯然更人性化一些,將宏岳的人際關係也大體描述了一番。傅傾饒急匆匆翻看了兩下,對阿關跟著的那個跋扈少年的身份有了大致的了解。

  若她沒猜錯的話……他應當是三皇孫,詹玉郎。

  也不知是宏岳的皇帝和太子太過放心,還是詹玉郎年少氣盛自作主張,竟是由他帶著那些好手來圍殺楚雲西。

  這樣狂妄自傲的宏岳皇族,加上身邊那群嗜血狂徒,倒當真像是會痛下殺手將人斬成……的殘暴兇徒。

  一切準備停當,傅傾饒緊了緊腰間軟劍,系好蒙面布巾,眼看時辰差不多了,這便足尖輕點掠身而起,融入沉沉的夜色之中。

  詹玉郎被關在一個單獨的屋子裡,與其他人並不在一處。只是兩處想離不遠,他姑且也算得上是在天牢之中。

  那間屋子獨立成院,周圍有三尺高的柵欄圍著,四人分布在四角專門把守。想來楚涵宣也發現了他的身份特別,故意為之。看上去這個安排好似天衣無縫,任誰到了這邊,都一目了然。但這樣一來,卻將詹玉郎孤零零暴露在了視野之內,只防得了一般人,防不住頂尖的高手。

  傅傾饒前一日在宮中之時,聽秦點暮向楚涵宣回稟時,就聽說了楚涵宣的這個安排。

  她心下瞭然。

  以楚涵宣自負的性子,怕是以為自己的安排最為絕妙。

  此時已是寅初。

  傅傾饒選了這個時候來,是因為這個時辰是人最睏乏的時候,警惕性較之其他時候也低了許多。她掏出竹管,拿起那四枚用藥效極強的蒙汗藥浸泡了兩個時辰的銀針,依次放入竹管中,朝四名守衛快速吹去。

  仿佛只有一瞬那麼短,四枚銀針已經盡數飛出。

  片刻後,他們幾乎同時倒地,昏了過去。

  傅傾饒慢慢行去,確認了四人的狀況後,從靴子的夾縫中拔出一支細長的銅簽,插入鎖孔。耐心撥動了片刻,一聲輕響,鎖已經被打了開來。

  她推門而入,意外地發現詹玉郎竟是端坐在屋中,正揚著眉眼十分挑剔地打量著她。

  傅傾饒能夠扮作男人那麼多年不被人發現,自是不會讓他從眉眼處發現端倪,早已在來之前作了一番掩飾,就也不怕他看,大大方方地走到他的跟前,粗著聲音問道:「你就是詹玉郎?」

  「咦?你不錯啊!」詹玉郎面上閃過訝異之色,竟是拊掌叫了聲好,「那狗皇帝還把我當成了我十五叔,你卻能一下子叫出我的名字。不錯不錯。就這點來說,你比那狗皇帝強多了。」

  他倒也知曉自己的處境,刻意壓低了聲音。

  傅傾饒不屑地哼道:「果然是蠻夷之地,出口閉口便是粗言俗語。雖是皇家子弟,亦不過爾爾。」

  父親征戰沙場,終年和詹家人鬥智鬥勇,忙得連回家的時間都沒。她對詹家人,早已看不過。

  詹玉郎卻不在乎她的嘲諷。

  他不甚在意地擺擺手,說道:「你是聰明人,聰明人就該做聰明事。別和我來這些虛的了,說吧,你來這一趟是做什麼的。」

  這樣的氣氛下,傅傾饒竟是想起了父親的大掌按在她頭頂亂揉一氣的粗糙感。他粗粗的手指上都是厚厚的繭子,經常磨得她額頭滋滋啦啦地疼。她鬼叫鬼叫地讓他停手,他卻不聽,只哈哈大笑,說自己這女兒跟個假小子似的,一點也不像尋常閨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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