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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是瘋了。

  費心費力鬧了一場,不過也就是想藉此施壓以求見她一面,僅此而已。若還說要有旁的什麼,那麼便是她想同方致遠一樣放肆地活一場,也算是得償所願了。

  這便是她想做的,如今她都做了。

  衙役帶著關雨霂去了牢房,就半炷香的時間。她聽了眼帘微闔,步入重門深幽,感慨荒疏一生僅餘下了半炷香。

  翳翳昏霧間,方致遠對著牆壁盤坐在枯草上,在關雨霂下樓梯看到她的背影那刻,她循著腳步聲微微側頭。

  這一眼望到了石泐水枯。

  天知道,她為了這一眼付出了多少。

  她們的心被刀子割過了,每一道刀痕有它的來歷。在顛簸輾轉的馬車裡,在三面寒牆的囹圄中,她們親手一個個撫摸過來,靠著回味蝕骨的傷痛來度過漫長的黑夜。寒況冷冽,那些傷疤猶如深壑,在狹隙里灌滿了風,扯著要好不好的結痂隱隱作痛,是怎麼也填不平,怎麼也治不好。可就在看到對方的那一刻,心又好似活了過來,止不住地跳動,就如從未收到過傷害一般。

  撫州的離別晨靄中,她們都已經死過一次了。

  如今,她們又都活了過來。

  「來了?」方致遠歪著頭問她。

  「來了。」關雨霂笑著回。

  「脾氣挺沖的哦,我都聽說了。」

  「大人消息靈通。」

  方致遠擺手笑笑,說:「哪裡還是什麼大人?衙役們聊天的時候都吹遍了。為什麼要來,還帶著一大幫子人來?」

  「郭姥姥上京是去看趕考的孫兒,徐大爺上京順道做了點買賣,葛大叔上京正好備至了些藥材,都是順路來的。」

  方致遠拍著手,一邊挪不開眼,一邊稱讚道:「你倒真是周全。」

  「可不是,撫州百姓難得來一次,自是有些事兒要辦。」說著,關雨霂蹲在她面前,不帶轉彎地看著她,在眼中笑意漸濃時,傾耳說道:「而我……我上京是為了你。」

  方致遠心中一暖,伸手去捏了捏她的臉,嘟囔道:「你啊你啊。」

  捏完之後她才察覺手上很髒,把白生生的臉都給弄花了,遂忙用手去擦,不料越擦越髒,她的眉頭亦隨之越擰越緊。

  關雨霂瞧她努嘴拼命的模樣覺得好笑,怕是急得額角都浸汗了。擦得掉嗎?擦了自己就不曉得了嗎?她唇邊一笑,一聲不響地握住了那隻胡來的手。

  方致遠愣住了,她踩在雲巔之上身感恍惚,食指在關雨霂的手上輕輕刮蹭了一下,好像喉嚨有些癢。她支起身子挪近了些許,卻不自覺地透過裙釵瞥見了灰白牆壁,就這麼連出神的資格都被剝脫了。她抿著唇,略微側首,數落著微光透過鐵門落下的疏影,了無生息地將柔緒藏在了遺落的陰影中。

  「你放心,賀大人幫我打點了好了,管事的也都是熟人。我沒吃什麼苦頭,也沒被發現是女兒身。接下來的事,走一步看一步吧。」

  「嗯。」

  苦澀本該就此瀰漫,可它東看看,西瞧瞧,繞著四壁轉了一圈,是愁眉苦眼般的委屈了一番,只得識相地以手托腮遁走了。反倒是不溶於此地的甘甜占了上風。她們含蓄地看了看彼此,相互念叨著一眼太少,兩眼又覺太貪,最終折中,用低聲清清淺淺地說了一些無足輕重的零碎閒話。

  清光漫灑,哪有生離死別這麼一回事?

  可半炷香終究是太短,衙役前來催促了幾聲,方致遠聞聲轉過身去,說:「你走吧,這裡髒。」

  關雨霂微撐起身同她告別。定還會相逢的,或是今生,或是來世,故此刻無須淚兩行。

  她正轉身準備離去,而方致遠忽然跪著回身拉來一下她的手。關雨霂被拽了過去,徑直跪了在草堆上。二人相對而跪,關雨霂還沒反映過來發生了什麼,方致遠就親吻了一下她的額頭。

  白日破雲,陽光自高窗傾瀉而下,淺淺鋪灑。徐徐描摹來的淡淡光暈在衣紋皴縐上細細漫開,靜默生輝,煞是好看。四周俱寂,落針聲可聞,呼吸聲輕微,卻恰好能輕撩起鬢角垂下的幾縷青絲。佳思旋即從眼角暈染上了眉梢,目光交纏之餘溫,氣息之纖末,是時驚起紛繁星屑。

  一半是薄炊微抹的煙火,一半是柔水清波的蕩漾。

  漫天寒霜就此浮雲散滅,自軟款溫柔邊上一拜辭別。

  你我攜手數載,望落日熔金,暮雲煙濃。今一齊墜入深淵,狼狽不堪,仍心懷月白風清,不具半分碎瓦之困頓。也好,便當做是迸碎於春泥小池中,細嗅水間泛著的那一朵徐徐綻開的青荷。

  一旁的衙役小哥看呆了,像只□□窺見天人相一般戞戞然不相入。他目不轉睛有如置之無地,虛張著嘴滿心的自慚形穢,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方致遠嗤笑一聲,橫眉瞪了他一眼,說:「怎麼?沒娶過親啊?」

  牢非牢,獄非獄,東風卷晦霽。

  算作夫妻對拜。

  作者有話要說:

  就不翻譯了,這段翻譯會變味,不能對不起阿關。

  第72章 章七十

  世俗桎梏之下,凡庸麻痹其間,沉溺而不自知,以無為,以順勢而為歌頌太平。

  亦有半寐之人,萍水偶逢金芒,幡然驚醒,經炙火百鍊而不動其心。

  爭奈凡人輕狂?以蜉蝣之軀,舉浮萍之輕,望流水高山,效士死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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