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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葉璧抱著暖爐,和蘭素翻花繩打發時間,湖心亭這處竟然無風,也不著雪,許久下來她竟然覺得不冷。

  “怪了,蘭素。”趙葉璧手指靈巧穿梭在紅繩中,瑩瑩如玉,粉紅色的指甲尖輕輕一勾,笑道,“我這中毒像是走了大運,怎麼覺得身體變好了不少。”

  蘭素那日聽到太醫和將軍的對話,似懂非懂地道:“好像是將軍的原因,他餵你吃了什麼藥。夫人管這些做什麼,橫豎將軍都是為了夫人好。”

  話還沒說完,蘭素“哎呀”惱道,她手上錯了一步,紅繩麻花一樣纏在她手上。

  “夫人使壞,我又錯了。”

  趙葉璧捂著嘴笑得前俯後仰,彎著眼睛看蘭素。

  蘭素覺得自己這十年來最幸運的一件事便是分給了趙葉璧做婢女,她在別院一直是做掃地丫鬟。

  當時別院的下人聽說重傷不醒的將軍因沖喜娶進窮人家的庶女作妾,又有人危言聳聽將軍怕是醒不來了,給一個或許要做寡婦的窮妾作使喚丫頭,豈不是更加不堪。

  沒人願意去,蘭素就被推了去。

  如今回頭看,廖府別院那些人,在廖府被抄家後全被趕了出去,別家又嫌她們晦氣不願收。一幫賤籍,哪有好下場。

  蘭素凝視著趙葉璧明媚可愛的笑顏,在雪光下聖潔白皙,頓時覺得鼻子一酸,竟然很想哭出來。

  夫人是這麼美好的存在啊……

  趙葉璧的燦爛的笑容不僅落在蘭素眼中。遙遠處,呂辛榮和攝政王呂毅從高高的飛雪閣上下來時,兩個耳力極佳之人都聽到湖心亭處傳來的隱約聲響,目光不約而同看了過去。

  湖心亭朱瓦頂蓋,白雪半覆。

  亭中之人輕展雙臂,身姿窈窕。

  呂毅看不清趙葉璧的臉,但身影看個七七八八,一眼十六年,恍惚間又看到當年那個輕聲喚他呂叔叔的女孩子。

  故太子妃雍雅是他軍中同袍唯一的女兒。他三十歲那年在西域打仗時遭了埋伏,他是這支先鋒軍的副將,而正將就是雍雅的爹爹,戰死時只比他大三歲。

  記憶中的朔漠連天,大風起時,黃沙倒灌進他的口鼻中。

  先鋒軍死傷八九,雍雅的爹爹將生機留給他和戰士們,待援兵到時。呂毅記得自己跪在戰場殘跡中尋著戰死者的屍首,竟然找不到一副完整的屍骨,血肉混在一起,分不清誰是誰的。

  後來,呂毅回到營中整理遺物時,他發現遺物中的一個盒子中有一塊翡翠,他把翡翠帶回給彼年九歲的雍雅。

  那一役,熘國軍隊大獲全勝,他擢升榮威將軍,封涼中伯。死去的先鋒營主將是此戰中熘國兩位殉身的將領之一,追封保平候。年幼的雍雅被送去皇后身邊撫養,後來新帝登基,賜婚嫁給太子,成為太子妃。

  雍雅,那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啊,是熘國骯髒的皇庭最後一片淨土,卻也被他在十六年前折斷。

  愧意悄然攀附上心頭,呂毅回頭看向呂辛榮緊繃的唇,忽然開口道:“你可知你這位側室長得很像我一位故人。”

  呂辛榮袖中手掌合拳微顫,面上卻風平浪靜,不流露一絲情緒,坦然道:“她的父親是十六年前刑部侍郎趙啟,所以義父面熟。”

  呂毅的眼神里有探究之意,搜尋呂辛榮背叛他的一絲一毫。

  半晌,呂毅才道:“若當作玩物,我且容你再玩幾年。”

  阿璧是他的掌上珍寶,呂辛榮槽牙緊咬,嗤笑呂毅孤家寡人,最終什麼都得不到。

  下了飛雪閣,因迴廊疊轉,視線所及處便看不見湖心亭。

  呂辛榮送呂毅出府,剛踏進廊道里,忽然一個矮小的身影橫橫地撞向他們兩個人。

  那道身影穿著將軍府中最尋常的小廝棉衣,棉衣套在瘦弱的少年身上有些寬大松垮,他像是在奔跑,卻不料廊道頭裡飄進雪花,地面一片濕滑,一個不慎就滑著摔出近十步遠來。

  他根本止不住自己滑落的趨勢,像一道箭一樣飛速摔向呂辛榮兩人。

  少年懷裡的瓶瓶罐罐全部脫出手去,叮鈴鐺啦擲出今石之聲。

  呂辛榮眉頭一皺,他認得撲來的少年正是張遵寶,他分明教了過兩個晚上,怎麼還能狼狽成這幅樣子。

  還不等呂辛榮伸手出去拉起張遵寶,呂毅已經鬍子一揚,冷哼一聲,大掌一把拍在張遵寶的胸口,將他反拍出去又是十步遠。

  張遵寶驚慌失措,胸口又遭了重擊,一時間竟是只覺得從頭到腳震得渾身麻木,腦海中勝過大雪蒼茫,眼前猛得一白,什麼都看不見。

  隨即,才感覺到劇痛自胸口處傳遍渾身上下,喉嚨出腥甜上涌,一口殷紅的獻血吐在地上。

  “你,你怎麼打人?”

  張遵寶疼得額角直冒冷汗,口中下意識脫出這樣一句。

  呂辛榮聞言眉頭緊鎖。

  “是西北人?”呂毅一下便聽出小廝的口音,負手挑起一隻眉毛看向呂辛榮,撇撇嘴,“元宵縱火是你的主意?”

  他看起來平靜,但呂辛榮知道這觸怒到了呂毅。

  呂辛榮沉默不語。

  呂毅冷冷哼一聲,大袖一揮,目光銳利凌厲如鷹眼,一把將跌落在地的張遵寶後領拎起,骨節寬大的手掌扣在他的喉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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