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你突然說,阿城,我想去加州。

  我說詩琳別鬧了,你剛做完手術,要好好休息著,早點恢復。

  你說你受夠了醫院,這麼長的時候都在這裡,化療,觀察,診斷,就像是身處在囚牢之中。你說你嚮往天南海北的生活,就像阿城你們,隨著艦隊可以去天涯海角,去非洲,去歐洲,去美洲。去採風,去寫詩。

  對了,你問,阿城,你還寫詩嗎?

  我說不了,我現在不寫詩了,我寫信。

  你說寫信?

  我說是的詩琳寫給你的信。

  你奇怪地說可我一封也沒有收到啊。

  我說詩琳我寫這些信不是要寄出去的只是做個回憶和念想罷了。

  你恍然,就像波斯人信札?就像麗娜?算是日記?

  我默認。柯克說的沒錯,詩琳,我們兩個全是太具文藝色彩的人,文藝得一方說出個詞或句子,另一方就能馬上準確地說出答案,連一點解釋和炫耀的空間,也不曾能留給對方。

  加州旅館的歌詞中有一句,“我不知道這是地獄還是天堂”,即使如此明媚,即使如此可人的地方,也會有那樣的困惑嗎?會讓裡面的住客發出“我不過是這裡的囚徒”的感嘆?

  如果那處地方都是囚牢,那麼這個世界,是否還會有明媚的風景?

  相比起陸軍和空軍,海軍是枯燥的,沒有詩意。詩琳。

  陸軍可以藉助各種地形,有各類層出不窮的戰法戰技可以演繹。空軍的戰鷹在天空翱翔,各類戰術動作層出不窮。君不見,各類文藝作品當中,都是以陸空軍為主,海軍的即使也有,也宣揚的是海軍陸戰隊。

  講艦艇的,很少。

  因為,太枯燥。

  一艘艦艇,就像是一個大罐頭,我們就像是罐頭裡的沙丁魚。一旦這罐頭扔進了大海,我們就像坐在了一個巨大的囚牢。

  但海軍,是三軍中唯一的流動國土,是唯一能夠到別的國家的領土之上宣揚自己的國威的軍種。

  海軍軍人,為國而囚。

  不是我不嚮往自由

  不是我願意自我成囚

  我知道外面有明媚的風景

  我知道外面有伊人專心的守候

  艦艇是巨大的罐頭

  水兵像魚無法在其中任性遨遊

  每一點方寸都依照規矩

  每一次呼吸都如金箍在頭

  六點半我們聞哨起武

  十點鐘我們枕著波濤同休

  各類儀錶盤前我們專心致志

  各方戰位里我們在固執堅守

  命令傳達容不得半點差錯

  電子控守必須一絲不苟

  武器準備隨時待命

  弦在腦中不能優柔

  幾個月難見陸地

  離艦探親訪友要隔好久

  每一次外出都仿佛放風

  每一次的執勤都像是無味的堅守

  誰說我們不嚮往自由

  誰說我們願意自我成囚

  正因為水兵的堅守

  祖國的海防才能驅狼拒狗!

  詩琳你笑了,我終於聽到你笑了。聽到你的笑聲,我才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面。

  你說阿城你當兵真的當傻了,詩不能這麼做的,太直白,沒意境,也不通順。不過也好,作首打油詩,淺顯易懂,或許更容易被人所接受吧。你說你能體諒我,本來部隊就不是一個作詩的地方。

  我只能自嘲地笑笑,我是越來越不會寫文藝作品了。這是事實。

  “我們其實是這裡的囚徒,甘心被自己的欲望驅使”,那歌詞中說的沒錯。我甘為囚徒,出海時每天困在丁點大的艙室中,在污濁的空氣和艙機的轟鳴聲中開展我們的聯訓作業,所為著的,就是那心中的一點熱望。

  雖然艙室是狹小的而空氣是充滿柴油味的,可是我們的心,很寬,很大,很遠。

  水兵,為國而囚,何其榮幸。

  後來我們又談了些事情,都是些絮語,我才依依不捨地收了線。艦上還有很多其他的官兵要等電話,我不能打太長時間。詩琳,不要來聖迭戈,在珠城好好養傷養病,早點好起來。我會把我們勝利的好消息通過電話告訴你的。

  敬禮

  2003年6月16日

  ☆、第六十八封信 聖迭戈,世紀之吻

  詩琳:

  你好嗎?這已經是兩天內連續給你寫的第三封信了。這時候,距離國際海軍周開始只有三天的時間。給我們的準備時間只有三天,我已經從沉傷中完全走了出來,和聯訓班的戰友們一起,在聖迭戈的岸灘上進行著體能訓練。

  聖迭戈整個港區呈月牙狀,一面向海,三面被丘陵環抱。由於外側有魯馬半島的掩蔽,加上灣內有北島和聖迭戈島拱衛,灣內的避風條件極為優越,氣候溫和宜人。

  聖迭戈的港口很漂亮。不,詩琳,這裡是不能用漂亮來形容的,我想到了一個詞,那就是明亮。明亮的海水,明亮的港灣,明亮的碼頭還有各類現代的建築,自然,也還有或近或遠處那些明亮的艦艇。

  遠遠的,又看到一個大傢伙,又是一艘航母。然後,又看到一個大傢伙,同樣是一艘航母。轉過視角,再度看到了一個大傢伙,也還是一艘航母。稜角分明,厚重如山,都是世界上最先進的“尼米茲”級。

  聖迭戈,本來就是美海軍多個航母戰鬥群的主要駐地。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