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打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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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策今天和幾個王府的世子相約了去城外跑馬踏青,一回府就聽說了吳側妃帶著上官綺哭哭啼啼地去找他父王,說秦綰當街羞辱了上官綺兄妹,趕緊把馬韁往侍從手裡一扔,連衣服都來不及換,拔腳就往臨安王主院裡去了。

  來到正廳門口,正好聽到吳側妃說道:「郡主是王爺的外甥女,難道綺兒就不是王爺的親生女兒了?」

  她是個很聰明的女人,知道提起上官箭可能會觸動臨安王的神經,所以只提上官綺。

  「綰兒,你欺負表妹了?」上官英傑挑了挑眉,轉頭問道。

  吳側妃一愣,這才看見邊上安安穩穩坐著喝茶的秦綰,身後站著朔夜和荊藍,不由得臉色有些扭曲。

  「表妹可是和表哥一起的,綰兒不便同行,一句話都沒對表妹說過,卻不知道欺負她什麼了。」秦綰聳了聳肩。

  上官英傑聞言,臉色微微一沉。

  「王爺,郡主是讓侍女轉述的話,臣妾可沒瞎說。」吳側妃趕緊道,「您不能只聽郡主一面之詞啊。」

  「哦?」上官英傑看了秦綰一眼,不置可否。

  「郡主說,綺兒在外拋頭露面,不知廉恥!」吳側妃直接把「轉述」二字忽略,就當是秦綰說的了。

  「我說這話了?」秦綰很無辜。

  「你就是這個意思!」上官綺眼淚汪汪,眼眶都是紅的,一副我很委屈的模樣。

  「哦。」秦綰應了一聲。

  「還有呢?」上官英傑道。

  「郡主縱容侍衛打傷了箭兒,就算官民有別,可箭兒也是王爺的親子,可見郡主根本沒把王爺放在眼裡。」吳側妃雖然覺得氣氛有些怪異,但一咬牙,還是接著說了下去。反正秦綰都說了上官箭在場了,也沒得遮遮掩掩。

  「就這些?」上官英傑停了一會兒,發現她不說話了,開口問道。

  「難道這些還不夠?」吳側妃尖聲叫道。

  上官英傑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看向秦綰。

  「父王,表姐才不會做這種事!」上官策聽不下去了,又見父親的態度有些奇怪,立即沖了進來。

  「你又知道了。」上官英傑的語氣聽不出喜怒。

  「當然,表姐那麼溫柔,肯定不會欺負人的。」上官策信誓旦旦道。

  荊藍和朔夜對望了一眼,無奈笑。小世子你究竟覺得小姐哪裡溫柔了?明明我們小姐這麼霸氣!

  「世子是認為綺兒和箭兒說謊嗎?繡兒也是在場的,別忘了,他們才是你的親兄姐!」吳側妃一臉控訴地看著他。

  「他們倆加三姐,三個加起來一半血緣,平均一下每人六分之一。表姐是姑姑的女兒,是四分之一,所以還是表姐多一點嘛。」上官策嘀咕道,「啊,不對,還有大哥大姐和四妹……哎呀,算不清楚了!」

  連秦綰的嘴角都抽了抽,一臉的呆滯。

  血緣還能這麼算的?

  「胡鬧!」上官英傑一聲笑斥。

  「我算術學得不太好,不過這個應該算得對的吧?」上官策倒是很虛心。

  對,很對!荊藍在心裡給世子點了個贊。

  「對什麼對?沒你的事,不出去的話,滾一邊去,不准開口!」上官英傑喝道。

  「哦。」上官策抓了抓頭,乖乖地站到秦綰身邊去,路過吳側妃身邊,還抬起下巴「哼」了一聲,很明顯擺正了自己的立場。

  吳側妃一張艷麗的容顏已經扭曲了,更別提上官綺,望著上官策的眼睛水霧蒙蒙,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讓上官策下意識地打了個寒顫,往秦綰背後躲了躲。

  「躲什麼?站直了,成什麼樣子!」上官英傑喝道。

  「父王……」上官策苦著臉,磨磨蹭蹭地從秦綰身後走出來,又躊躇道,「你能不能叫二姐不要看我了?」

  「三弟就這麼討厭我嗎?」上官綺開始抹眼淚。

  「也不是……」上官策動了動嘴唇,聽著那嗚嗚咽咽的聲音,終於一跺腳,自暴自棄般地喊道,「你不要看我,我就不討厭你了,我是你弟弟,你那眼神好像我是哪個負心薄情的野男人似的……」

  上官綺睜大了眼睛,想哭,但聽了這話,還真不能哭,神色極為詭異。

  「世子,綺兒是你親姐姐!」吳側妃道。

  「所以我叫她別那麼看我嘛。」上官策理直氣壯道,「萬一在外面她也這麼看我,被不知道她是我姐的人看見了,誤會怎麼辦!」

  「你……」吳側妃氣急,人都搖搖欲墜起來。

  「好了!」上官英傑喝止,又瞪了兒子一眼。

  秦綰不動聲色地拽了拽上官策的衣袖,示意他適可而止。畢竟,無論上官綺等人做了什麼,上官英傑也不可能真殺了自己的親生兒女的,也就是訓斥、責罰,頂多加一頓打。她是呆一個月就回東華了,可上官策卻沒必要和他們結仇結那麼深。要說斬草除根……上官策還不是那塊料。

  「讓綰兒看笑話了。」上官英傑長嘆道。

  「那麼,舅舅,願賭服輸?」秦綰笑了笑。

  「當然,賭輸賭贏不賴賭。」上官英傑點頭。

  「王爺,你不能聽她花言巧語!」吳側妃急道。

  「綰兒說什麼了?」上官英傑一挑眉,「關於今天發生了什麼事,綰兒一個字都沒說。」

  「什麼?」吳側妃愕然。

  要是秦綰什麼都沒說,那為什麼她告狀時王爺一副瞭然於心的模樣?

  「倒是你說的話,綰兒都告訴本王了。」上官英傑道。

  「臣妾……說的話?」吳側妃茫然。今天之前,似乎,她並未見過秦綰吧?

  「你剛剛說的每句話,綰兒都事先跟本王說過一遍了,頂多就差幾個字。」上官英傑皺了皺眉,一臉恨鐵不成鋼的嫌棄,「你就不能說句不一樣的嗎?害本王把純鈞劍都輸給綰兒了。」

  吳側妃如同見鬼一般瞪著秦綰,臉色慘白。

  秦綰知道她會來找王爺,所以先來告狀她並不意外,可是……為什麼秦綰能事先將自己要說的話全部說出來?要知道,來這裡之前,她自己都沒有想好要說什麼,完全是即興發揮的。

  「娘。」上官綺甚至往吳側妃身後躲了躲。

  秦綰淡定地捧著茶杯喝茶,微笑不語。

  上官英傑讚賞地看著她,雖說輸了賭約,卻一副高興的模樣。

  這是他姐姐的女兒,果然,也和他姐姐一樣的聰慧無雙。

  秦綰當然不是能掐會算,之前他的反應也是跟秦綰商量好的,秦綰只是根據特定的場景,推測吳側妃在那種情況下會說什麼話而已,難度不算很大,但難得的是她那種淡定從容的氣度,畢竟,秦綰從未見過吳側妃,一切的了解都是建立在聽說和推測上的。

  雖說,秦綰想要純鈞劍,上官英傑也會送的,但秦綰憑藉自己的能力從他手裡贏走賭注,他卻只有更高興的。

  「行了,你帶綺兒先回去吧,這幾天都別出門了,讓箭兒也好好溫書。」上官英傑揮了揮手。

  吳側妃不禁臉色一變,這是把他們母子幾個都禁足了?

  秦綰!

  秦綰抬頭,對她微微一笑。

  告狀嘛,也是個技術活兒,吳側妃母女顯然段數不夠高。

  真以為剛剛鬧出過刺客的事,上官英傑會任由她帶著幾個人在街上閒逛?後面不知道有多少暗衛看著呢。所以說,發生了什麼事,上官英傑怎麼會不知道。

  不過,話雖如此,如果她跑回來告狀訴委屈,雖說上官英傑也會為她做主,可她原本也是借了母親的光才得舅舅另眼看待,她本人可和上官英傑沒什麼感情。親情那東西,不好好經營,一次次消磨的話,終究會慢慢磨光的。

  所以,她才跟上官英傑打了個賭,就賭吳側妃來告狀會說的話。

  順便,她尋找了純鈞劍多年,當初因為得知純鈞劍被南楚皇室收藏才死了心,如今偶然得知純鈞被楚帝賜給了臨安王,有這個機會當然想要過來了。

  「王爺……」吳側妃還想求情。

  「下去!」上官英傑臉色一沉,喝道,「本王還沒死了,真以為本王不知道你打的那些小算盤?」

  「臣妾沒有。」吳側妃嚇了一跳,慌忙否認。

  「沒有?」上官英傑也不管秦綰和上官策還在場,直接道,「你是沒有肖想世子之位,還是沒有讓箭兒在綰兒身上打主意?」

  「王爺!」吳側妃臉色慘白如雪,真的被嚇到了。

  王爺,不但清楚她的算計,而且居然直接就說出來了!

  「還要本王說幾遍?滾下去!」上官英傑道。

  「是。」吳側妃這回真的不敢糾纏,拉著上官綺,腳步踉蹌地飛奔出去。

  「表姐,這是怎麼回事啊?」上官策茫然道。

  「你……遲早要氣死本王!」上官英傑指著他,咬牙切齒。

  「關我什麼事啊?」上官策一臉的委屈,「我是嫡子,他們有什麼心思干我什麼事,我的任務不就是活蹦亂跳地活到繼承王位嘛。」

  秦綰倒是一愣,原來……這個小表弟其實都看得明白啊,而且是看得太明白了!

  按照南楚的律法,要打破吳側妃的算計,確實只需要他好好活著就可以了。

  上官英傑聞言,也不禁怔了怔,隨即臉色緩和了不少。

  總算……不是真那麼傻!

  「這些日子,好好跟你表姐學學。」上官英傑道。

  「知道啦。」上官策高高興興地應道,依舊是一臉仿佛無憂無慮的笑容。

  秦綰暗暗嘆了口氣,皇族之中,其實哪有真的天真無邪呢,上官策這樣就已經很好了。

  他是世子,天生就占在上位,實在不需要向庶子般汲汲營營,一肚子陰謀算計,眼光完全可以看向更遠的地方。

  回到自己院子,蝶衣迎了上來,手裡捧著一個長長的錦盒,眼神很有幾分複雜。

  「舅舅動作倒是快。」秦綰笑道。

  「這就是十大名劍中的純鈞劍?」執劍一臉的好奇。

  習武用劍之人,誰不對十大名劍心生嚮往?就連已經有了絕世寶劍青冥的朔夜也不例外。

  秦綰見他們急切地模樣,不由得失笑,也不進屋,直接在院子裡把錦盒拿給了他們:「想看就看吧。」

  執劍搶先打開盒子,小心翼翼地把劍拿出來,緩緩抽出半截。

  只見一團光華綻放而出宛如出水的芙蓉雍容而清冽,劍柄上的雕飾如星宿運行閃出深邃的光芒,輕輕一彈劍刃,清冷古樸的低鳴聲半晌不絕。

  「真是好劍!」執劍讚嘆道。

  「純鈞,尊貴無雙之劍。」荊藍雖是女子,可也用劍,雖然明知道純鈞不是一般人能用的,卻也不禁痴迷。

  只有蝶衣站在後方,神色間充滿了憂色。

  「看完了就給我收起來。」秦綰說了一句,給了蝶衣一個眼神,走進屋內。

  蝶衣默默地幫她換衣服卸妝。

  「你怎麼了?」秦綰問道。

  蝶衣遲疑了一下,放下手裡的動作,寫了一張字條:「小姐是想把純鈞劍送給寧王嗎?」

  秦綰自己動手拔下發上的釵環,掃了一眼,不在意地道:「他送我汗血寶馬,我送他純鈞,應該的。」

  蝶衣聞言,落筆的速度更快:「小姐曾費盡心血為李鈺求取純鈞!」

  「那又如何?」秦綰一挑眉,不以為然道,「就算我曾為李鈺求純鈞,可不是沒得到嗎?寶劍何辜,我要為了李鈺那個人渣遷怒於它。」

  蝶衣沉默,不是不知道這個道理,只是……看著純鈞,想起往事,終究意難平。

  「何況,我為李鈺求純鈞,七年不可得。如今純鈞卻自己到了我的手裡,焉知不是純鈞與寧王有緣?」秦綰一揚眉,淡然笑道。

  蝶衣怔了怔,低眉沉思半晌,終於釋然:「小姐說得對,原是奴婢著相了。」

  隨後便把紙條燒毀。

  隔了一會兒,荊藍捧著錦盒走進來,笑道:「小姐不用劍,所以,這劍是為王爺求的?」

  「算是回禮吧。」秦綰道。

  「正好,再過幾天就是王爺生辰。」荊藍道。

  「什麼日子?」秦綰一愣,有些歉然。

  收了生辰禮,卻連人家的生辰都沒問過,有點兒不應該啊。

  「三月二十五。」荊藍顯然早就準備好了她會問。

  「鬼精靈。」秦綰笑罵了一句,又道,「把盒子包一包,弄好看點吧。」

  「是。」荊藍笑著答應。

  「小姐,王爺有信來。」執劍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這是算好了時辰的?」秦綰放下髮簪,回頭笑道。

  荊藍很自覺地出去拿了信回來。

  秦綰看了看,信封上一個字都沒寫,甚至都沒封口,可見有多隨意了。

  「王爺什麼時候到?」荊藍好奇地問道。

  「三月二十五之前吧。」秦綰笑笑,抽出了信紙,打開一目十行地看完,又隨手放到妝檯上。

  「王爺……有事?」荊藍看著她凝重起來的臉色,有些遲疑道。

  「不是什麼大事。」秦綰搖了搖頭,又道,「南宮廉到京城了。」

  「哦。」荊藍的神情也很不好看。

  對於李鈺這種摘果子的行為,從秦綰的屬下到李暄的屬下,就沒有一個是看得過眼的。

  「王爺會替小姐出氣的。」荊藍肯定地點點頭。

  秦綰該生氣的,早在知道那天就生完了,而且她還知道,李暄交給南宮廉的那份名單可是經過刪改的,雖然不清楚他刪掉了哪些又添上了哪些,反正就像是沒爆炸的火藥,極度危險。就不知道……虞清秋看不看得出來了。

  不過秦綰覺得他是看不出來的,畢竟虞清秋也不是神,他從未見過帳本是什麼樣子的,何況秦綰也相信李暄作假的能力。

  想從她秦綰口中奪食?沒門沒窗,連個能爬的狗洞都沒有!

  「陛下……對王爺私自來南楚的事,沒有說什麼嗎?」荊藍猶豫道。

  「你家王爺說了,他來提親。」秦綰回頭,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荊藍抽了抽嘴角,無語。

  提親?小姐她親爹可還好好活著呢,跑到南楚來向外祖父和舅舅提親算幾個意思?

  「陛下……認同了?」好半晌,荊藍才問道。

  「大概吧。」秦綰一聳肩。

  「聽潮姑娘。」門外執劍叫了一聲。

  秦綰和荊藍對望一眼,很默契地住了口。

  「郡主。」聽潮實在是個很知情識趣的丫頭,知道自己不是秦綰的心腹,只做自己該做的,沒事的時候就會避開去,絕不會打擾他們商量什麼。

  「怎麼了?」秦綰笑道。

  「二小姐和三小姐來了。」聽潮一臉的無奈。

  主院的事連她都知道了,怎麼兩位小姐還敢來呢。

  「舅舅不是罰她們禁足嗎?」秦綰皺眉。

  「王爺只說不能出府門,沒說不能出院子。」聽潮苦笑道,「而且二小姐說,是來向郡主賠禮道歉的。」

  秦綰真想翻白眼,直接說道:「就說我病了,不見。」

  「是。」聽潮答應一聲,但腳步卻沒動,臉上的表情也很為難。

  也是,大小姐一刻鐘前分明生龍活虎的,立刻就病了,誰信?

  「被氣病的,鬱結於胸!」秦綰隨口說道。

  「郡主!」聽潮哭笑不得。

  「荊藍,你去說。」秦綰也知道聽潮的難處,並不為難她。

  「多謝郡主體諒。」聽潮舒了口氣。

  就算她得王爺看重,可畢竟也是個王府的丫頭,秦綰能耍著人家玩,可她卻得罪不起吳側妃。

  「小姐放心。」荊藍帶著笑出門去了。

  跟著小姐果然比跟著王爺好玩,尤其是上官綺這種極品,可不是經常能遇見的,就算南陽侯府的那位花解語小姐比起上官綺來也要黯然失色。

  不管荊藍是怎麼打發上官綺和上官繡的,接連幾日,吳側妃一系的人都沒來招惹過秦綰。

  秦綰拿著隨時可以進宮的金牌,每天都會去宮裡坐一坐,陪陪外祖父。不過卻沒再見過皇后,這幾日楚帝都是在晴妃的晴光殿見她的,還有上官漓作陪。

  楚帝再怎麼精神強健,畢竟也是年近古稀,有最寵愛的女兒和外孫女陪著說說話,也有了幾分像是普通人家的老太爺的慈祥。

  這一日,等楚帝說著話睡了過去,秦綰回到臨安王府,就聽留守的荊藍送來一個消息。

  「你說什麼?」秦綰一臉的目瞪口呆,「南昌郡主病危?」

  「是的。」荊藍點頭。

  秦綰無語,她還真不至於一言不合就直接把人小姑娘弄死,只是給個教訓,順便圖個耳根清淨。上官紋在床上躺兩個月,哪怕不醫治也會痊癒的,吃點調養的藥還會好得更快些,至少不會有性命之危的。

  當然,要是永寧王府的人還不識相,她也不介意下手捏死的。可這不是還沒動手麼,怎麼人就病危了。

  「太醫診斷的不是積勞成傷嗎?不至於會死吧?」荊藍還很疑惑地說道。

  「執劍呢?」秦綰張望了一下,沒看到人,隨口問了句。

  今天陪她進宮的是朔夜和蝶衣,執劍和荊藍應該是留在王府的,那鬧騰的小子不可能知道她回來了還不出現。

  「南昌郡主口口聲聲說是小姐害她的,執劍去打聽打聽情況。」荊藍道。

  「胡扯。」朔夜一聲低斥。

  蝶衣用力點頭,她家小姐什麼時候害的南昌郡主,拿出證據來啊!

  秦綰一轉頭,目光流轉,與蝶衣對視了一眼,很有默契地錯開。

  到底蝶衣才是跟了她多年的人,朔夜幾個都以為是南昌郡主惡意攀咬,但只有蝶衣一聽就知道,自家小姐是絕對做了手腳的。當然,證據也是不可能有的。

  「該不會是南昌郡主不想去和親,所以乾脆放出風聲說病危吧,等我們走了,說不定她就找到神醫治好了。」荊藍道。

  「誰說要南昌郡主去和親了?」秦綰翻了個白眼。

  東華幾位上一代的郡王和世子都跟她沒仇,不至於要挑這麼個女人回去噁心人家吧?平白結個仇。何況南昌郡主那種,不聰明,但還喜歡自作聰明,比蠢笨的更糟糕。帶回東華,不用多久,她一定會忍不住弄死她的。

  皇帝想要抽調南線大營的兵馬北上,和南楚的關係就要小心維護,和親公主死得太快會是個大麻煩的。

  「小姐,我打聽回來了。」就在這時,執劍笑眯眯地走進大廳。

  「她是真的快死了?」秦綰問道。

  「應該是吧。」執劍點頭道,「永寧王已經請來了天下第一神醫蘇青崖,若是裝病,蘇青崖一來就會被拆穿,就算他能買通蘇青崖——蘇神醫說病危,將來她還怎麼痊癒?蘇神醫不可能做這種自毀名聲的蠢事。所以,只能是真快死了,才讓永寧王這麼著急吧。」

  「蘇青崖……在南楚?」猛然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秦綰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是啊,聽說明天就到了。」執劍道。

  「蘇神醫脾氣很怪,雖說沒有不替皇家治病的規矩,但在他眼裡,皇族也沒什麼優勢,永寧王怎麼讓他答應給南昌郡主看病的?」朔夜好奇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執劍一攤手,無所謂道,「反正,左右不過是威脅、利誘、人情幾種辦法。」

  秦綰搖搖頭,蘇青崖是不會受威脅的,威脅他的人全都死了,同樣,他也不欠任何人人情,只有別人欠他的,朋友——只有一個歐陽慧,還死了。所以,只有利誘了。

  永寧王府里,八成有什麼蘇青崖看得上眼的珍奇藥草吧。不過,蘇青崖能看上眼的東西價值絕對不菲,永寧王對上官紋這個女兒也算不錯了。

  「你還沒說,南昌郡主怎麼就突然病危了呢。」荊藍好奇道,「太醫不是診斷過了嗎?」

  「這就怪她娘了。」執劍嘆了口氣,臉上也有幾分同情,「王妃不信太醫的判斷,說郡主絕不可能是積勞成傷,但幾個太醫都是一樣的診斷,王妃一怒之下,從外面請了大夫,還威脅大夫,再敢說是積勞成傷就砍了他……」

  「於是大夫不敢說實話,就換了個法子治?」荊藍訝然。

  「可不是嗎?」執劍苦笑,「本來也就是躺兩個月的事,現在好了,被治成個病危,聽說永寧王妃已經把那個大夫的全家都抓起來了。」

  「這叫什麼事啊。」幾個人都面面相覷不已。

  要是南昌郡主真的病重不治身亡了,這到底算是誰的?

  不過,話說回來,那個大夫也不算很冤枉吧,就算不敢按積勞成疾治,可隨便開點補身子的藥,也不至于越吃越壞啊。

  秦綰心裡很清楚,她弄出來的這個暗傷用的是特殊手法,看上去像是積勞成傷,事實上確實也只需按照積勞成傷的法子治療,就算不治,最後也會不藥而愈的。可是,這個傷,最忌諱的就是大補。這兩天王妃肯定人參燕窩地死命給上官紋灌——原本問題也不大,頂多是多躺幾天,畢竟這些還算是食物。可是,要是加上一劑十全大補湯……這個就真的不好說了。

  其實南楚的太醫水平真不錯,甚至還叮囑了王妃不要急著給郡主進補,可無奈人家永寧王府認定了他們這群太醫不中用,根本不聽,能怎麼辦呢?

  「聽說蘇青崖是天下第一神醫,他不想讓人死,閻王都搶不走。」好一會兒,荊藍說道。

  「有傳聞說蘇青崖出身聖山醫宗,他雖然沒承認,但也並沒有否認過。」朔夜想了想道,「但是,確實沒人知道蘇青崖算是哪國人。」

  「我是想說,既然能在這裡遇見蘇神醫,是不是請過來替小姐把把脈?」荊藍道。

  「這個……」朔夜遲疑了一下。安國侯府的大小姐身體不好,滿京城皆知,雖說朔夜實在看不出大小姐哪兒體弱了,但有機會讓神醫把脈總是好事,只是……

  「蘇青崖,不是那麼好請的吧?」執劍猶豫道。

  這位神醫可是從來不把官員貴族放在眼裡的,求他看病,只有兩個方法,第一,能引起蘇神醫興趣的疑難雜症或是奇毒。第二,讓蘇神醫滿意的代價。

  很無奈,秦綰沒什麼疑難雜症夠資格讓蘇青崖出手,同樣……大概也付不出代價,這代價並不是有錢就行,何況在蘇青崖眼裡,金銀大概是最不值錢的。

  「不試試怎麼知道。」荊藍反駁道。

  秦綰聽著他們爭論,心思卻飄出去了老遠。

  蘇青崖……要不要見一見呢?他還能不能認出換了個殼子的歐陽慧?

  她體內有輪迴蠱,連孟寒都說不準被輪迴蠱救回來的宿主以後會如何,有機會的話,她當然是希望蘇青崖看看的。就算蘇青崖再也認不出她,可蘇青崖認識蝶衣,通過蝶衣,看在歐陽慧面上,讓他給自己治一次病總不為難。

  可是,沒由來的,她卻有些怕了。

  之前,也因為有蝶衣和孟寒在,讓她從未考慮,當從前的摯友站在自己面前,卻仿佛是在看一個陌生人是什麼感覺。

  她見陸熔感觸不深,是因為從前交往就不多,歐陽慧還是歐陽慧的師妹其實沒什麼差別,可她因為沒見到陸臻鬆了口氣,此刻想來,也不只是因為雕羽的死,而是……她本身就怕見陸臻吧!

  她究竟算是活著,還是死了?

  她現在是誰?歐陽慧,還是秦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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