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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院便聽裡面傳出衣帛撕裂的聲響和哭喊聲。
他登時覺一股熱血湧上頭頂,快步進去,見蕭鳶把楚璇壓在了榻上,她反抗得激烈,可奈何太過瘦弱,蕭鳶那壯碩的身板足抵她兩個寬,壓住她,把她的寢衣撕了個粉碎。
蕭鳶那不要臉的正低了頭解腰帶,一邊解一邊笑說;「別怕,女孩兒家總得有這一關,舅舅好好疼你……」
話音未落,便覺側來一陣疾風,被蕭佶一拳打在了側腦,踉蹌著連退好幾步。
蕭佶忙脫了外裳,將驚慌失措、幾乎被剝光了的楚璇捂住。那蕭鳶挨了一拳,酒醒了大半,當即惱羞成怒,要上來追討,豈料向來書生文弱的蕭佶像後腦長了眼睛似的,抬手彎鉤擒住他的腕,錯勁狠扭,同時偏抬了身攻他下盤,趁他忙於應對,當胸一腳,把他踹了出去。
榻上的楚璇淚痕斑闌,顫顫發抖,蕭佶用自己的衣裳把她遮嚴實了,將她橫腰抱起,快步出去。
他派人把蕭雁遲喚醒,神色凝重地道:「你去,把璇兒院裡那幾個丫頭連夜發賣了,找可靠的人牙子往南賣,賣得越遠越好,這輩子都不許她們回來。」
蕭雁遲狠咬了咬牙,要往回走,蕭佶怒喝:「你要幹什麼?」
「拿我的劍!」
蕭佶提溜著他的衣領把他揪回來,冷聲道:「你要是想讓璇兒後半輩子再也沒法做人,就只管去找你二伯鬧,鬧大了,看看那不要臉的畜生能有什麼損失!」
蕭雁遲將拳頭握得『咯吱』響,惱恨地跺了跺腳,返身快步奔出去。
屋裡燈燭幽弱亮著,燭光似一縷輕煙自茜紗窗紙滲出來,映著弦月如鉤,分外靜謐。
蕭佶在遊廊上來回踱步,見余氏出來,忙迎上去。
余氏嘆道:「萬幸,沒被破了身,只是有些抓傷,需要上點藥。」
蕭佶默了默,囑咐:「你好好照顧璇兒,好好開導她,我出去一趟。」
「三郎。」余氏追上來,忐忑地握住他的手,「你別去硬碰硬,別傷了自己。」
蕭佶輕撫了撫她的背,溫聲道:「沒事,別怕,我有分寸。只是……」他眸中划過一道晦色,無奈道:「璇兒和雁遲的事就別再提了,我和楚晏商量商量,給璇兒從外頭另找個好人家,不然,若是她嫁進了這個家裡,只怕還要提心弔膽地過日子,雁遲也護不住她。」
余氏輕輕點了點頭,不禁浮上一縷憂色:「這事兒要跟楚晏說嗎?」
蕭佶略微思忖,搖頭:「不說,從今夜起就爛在肚子裡,誰都不能說,說了也沒有用,萬一露給外人分毫,璇兒這輩子就毀了。」
他不放心蕭雁遲,緊跟著出去督辦了侍女發賣一事,又回來去找了蕭鳶。
那窩心一腳踹得不輕,蕭鳶又向來是個蠻橫狷狂性子,當即又要跟他拼命,蕭佶只不輕不重地道了句「那讓父親來評評理」吧,蕭鳶的氣勢就弱了下來。
他與長兄蕭騰的世子之爭日漸激烈,蕭騰頻出陰招,正拿他的品行做文章在父親面前貶低他,因此他頗有顧忌,跟蕭佶達成一致,這事兒就這麼過去,誰也不再提了。
蕭佶本心裡恨不得從這畜生身上扒張皮起來,可哪怕是到父親跟前求個公道,他老人家也不可能當真拿自己兒子如何,況且這個兒子還是他最為倚重的悍將。
最後多數要不了了之,而且一旦拿出來公審,勢必會宣揚出去。
世道如此,名節聲譽於女子而言重如天,鬧到最後,蕭鳶不過落一個荒唐放浪的罵名,而璇兒,只怕要被逼得懸樑投湖不可。
投鼠忌器,唯有三緘其口,默默咽下心中不平。
他回家是天光已大亮,折騰了一夜,余氏和侍女們都累了,各自支著腦袋打盹兒。
蕭佶心疼夫人,沒讓叫醒她,只讓侍女陪著去看看楚璇。
進得房門,只見素帷虛掩,光影鍍過窗欞,斑駁落於床榻上,照出了一席空涼。
榻上空空,房裡也不見人,蕭佶陡然心慌起來,忙奔了出去。
楚璇就在湖邊站著。
淥水清澈,倒映出湖邊的亭台軒閣,偶有和風拂過,漾起波漪,水粼粼盪開,把浮在湖面的脆枝落葉逐向遠處。
看著這樣幽遠寧靜的美景,不知怎地,她突然想起了從前的一件事。
那年她大約五歲,在王府里受了氣,從角門偷跑出去,一路打聽著去了楚府。
她那時就是個孩子,心性單純,覺得在王府里遭人嫌不過是因為她不是親生的,可她是有親生父母的啊,她只要回到父母身邊,就再也不用看人臉色了。
幸好,那是大理寺卿的府邸,好打聽,沒費多少周折就到了。
飛檐繡甍的宅邸前,大門洞開,一輛紫鬃馬車停在門開,母親正抱著才三歲的楚玥下車。
那時天已有些涼了,母親把楚玥護得很仔細,綿兜帽幾乎蓋過了她大半張臉,兜帽邊緣綴著雪白的茸茸狐毛,大約是總蹭在臉上,楚玥覺得很不舒服,伸出白胖軟綿的手指去拂,母親一低頭看見,就笑了,那笑容里滿是寵溺和憐愛,仿佛有星芒撒在眼睛裡,明耀得刺目。
刺得楚璇再也邁不開腿。
她懵懵懂懂,也理順不清什麼更深刻的道理,只是覺得不該這樣,連檐下的飛燕都知道,捉回來的蟲兒要逐份兒分給窩裡嗷嗷待哺的小燕子,若是遺漏了哪個,小燕子就會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