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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雁輕輕嘆了口氣,他仿佛已有了些鬆動,也許是因為他從來都不願意以最壞的結果去揣測荀玉卿,也許是因為在他的心中這個人永遠都應當是那樣善良溫柔的,絕不會是別人口中所說的那種人。

  這種希望,使得他也鬆動的非常快。

  「他說了什麼。」秦雁的臉上又重新出現了那種溫柔而疲倦的神態。

  「他說,他那不成器的兒子,要是能救別人一命,死了倒也算有些價值。」荀玉卿冷冷道,「這哪像是一個父親說得話,再冷硬的心肝,再狠毒的心腸,也絕說不出這麼惡毒的話來,他連自己的兒子都這般嚴苛,我難道還能覺得他對別人會有幾分寬容嗎?」

  這話不知道叫秦雁誤會了什麼,他忽然不說話了,臉上露出了極哀婉,極難過傷心的表情來。荀玉卿不知道他怎麼了,只好無措的將手輕輕搭在了秦雁的肩膀上,溫聲道:「阿雁,你怎麼了?」

  秦雁很少會說人家的壞話,即便是此刻,也絕不輕易開口,他仔細想了想,極委婉的說道:「玉卿,你不要難過。」這話聽得荀玉卿沒頭沒腦的,秦雁接下來又道,「葛元石一事,我也有所耳聞。」他說到此處,就不肯再說了,只是為荀玉卿難過。

  說到葛元石,就一清二楚了。

  荀玉卿才明白原來秦雁誤會自己是借越山河代指歲棲白當初在自己中毒之時選了武林同道,只是歲棲白選擇大公大義,於道義情理並無差錯,縱然秦雁心中為自己難過,卻仍然不說歲棲白的半句壞話。

  「歲棲白與他怎會一樣呢?」荀玉卿微微笑了笑,搖頭道,「阿雁,我好得很,你不必為我難過。歲伯父當時早已在為我奔波尋找解藥,於情於理,都應當解救諸位英雄好漢,哪有選我的道理。」

  秦雁沉默了一會兒,輕輕嘆了口氣道:「玉卿,你真好,他既然叫你喜歡,定然也是個很好的人。」他語氣里似乎由衷的為荀玉卿感到了開心,但卻又垂下頭去,靜靜的看著柴小木。

  荀玉卿坐在他身旁不明所以,只是微微笑道:「阿雁,你也是個很好的人,也會找到最適合你的那個人。」

  「不會了。」秦雁苦笑道,「我這一生,再不會遇上那樣的人了。」

  他說的那般決絕,叫荀玉卿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麼是好。

  秦雁是個既溫柔又體貼的人,他自然不會叫荀玉卿尷尬為難,所以他為柴小木掖了掖被子,重新開口道:「我知道你一定很好奇,為什麼我剛剛懷疑你,為什么小木忽然對你那般生疏。」

  大概的原因荀玉卿早已猜出來了,可是他還是打算聽秦雁說個清楚明白。

  畢竟他也許很多時候都沒有想到。

  「小木那日跟我說,他遇上的那個人告訴他,你幫藍千琊做事,滅了樂府滿門之後,你因為心懷愧疚,躲在了樂府密室之中教了他武功,後來又屢屢救他性命,皆是因為你悔改了,雖然殺了人,卻不忍心再錯下去。」

  荀玉卿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忽然發現對方的手段不但陰險毒辣,還殺人不見血。

  最叫人痛苦的並不是仇恨,仇恨往往會激發人的鬥志,真正折磨柴小木的,使他不願意見到自己的,其實是柴小木的善良。他也許已信了自己殺了樂府滿門,可是在他心中,自己又是那個對他千好萬好的大哥哥,他的憎恨,他的愧疚,他的感激,他無法憎恨,也無法詢問真相,卻又無法面對那幾十條性命。

  更糟糕的是,荀玉卿甚至無法回答他自己當時為什麼會出現在密室之中,而他又的確曾是藍千琊的男寵。

  「後來仇天來找我跟小木,他說他的線人被我殺死後,是你故意拿走了那個荷包。」秦雁緩緩道,「那個荷包上有特殊的香料,而荷包上寫的消息,是尋找玉秋辭。」

  「你說什麼!」

  荀玉卿瞬間站了起來,他拿走荷包這件事完全是臨時起意,他當初以為最大的麻煩不過是仇天,可如今看來,卻是打瞌睡送了枕頭上門,親手將把柄送到人家那,而且還好死不死的叫小木正好去找了意無涯。

  他的臉色發青,幾乎說不出半句話來。

  明明是溫暖的春日,可荀玉卿卻好像掉進了深冬的冰窟之中一樣,他啞然道:「我本以為江湖上的事都與我無關,沒想到,沒想到我其實早就是人家棋盤上的一顆棋子。」

  荀玉卿實在忍不住苦笑的欲望,嘆氣道:「洛盟主還是高估了我,他說的那話果然是句笑話,我便說嘛。」

  「洛盟主?」秦雁茫然道,「他說什麼。」

  荀玉卿便將洛秋霽的分析同秦雁說了一遍,正要搖頭自嘲,卻見得秦雁嚴肅起臉色來,他道:「盟主說了這許多,卻一點兒也不懷疑你?」

  「沒錯,他一點也不懷疑我。」荀玉卿簡直連笑都笑不出來了。

  秦雁已有些發怔了,他仔細看了看荀玉卿,無端笑了笑,笑容中好似有了幾分苦澀,道:「他定然很相信你,相信你的為人,清楚你的品行,便連懷疑都不屑。」他仿佛還在為自己懷疑荀玉卿的事情而羞愧。

  是啊!

  荀玉卿只覺得腦子「轟隆」了一聲,他忽然道:「不,我與他不過幾面之緣,本是他將線索羅列出來,我還以為,他是覺得我當真為藍千琊賣命,可盟主卻又咬定不是,非說人家喜歡我。」

  秦雁沉默了會兒,慢慢道:「你這樣好,世上哪有人會不喜歡你呢。」

  他這話既惆悵,又溫柔,卻像是三月的春風,無聲無息的飄走了。

  荀玉卿陷入自己的思緒,全然沒有在意。

  作者有話要說:  w

  第128章

  秦雁說得無心,可荀玉卿聽得卻進了心。

  因為小說的原因,荀玉卿從來都沒有懷疑過洛秋霽這個人形外掛,他甚至懷疑過歲寒山有這個人脈跟實力, 可是卻從來沒想過洛秋霽。可是秦雁的話卻忽然給他提了個醒, 或者說, 叫荀玉卿一下子打開了新思路。

  別看洛秋霽在小說裡頭是個說一不二的盟主,但真在江湖的時候, 就會明白他其實也叫許許多多的門派拘束著,歲棲白做事有時候擋了人家的道路,還要洛秋霽拉下面子來去擔保。

  武林盟有錢麼?自然是有錢的, 因為洛秋霽本身就很有錢,他不但有錢,還有人,還有勢, 還有權。

  如果說是洛秋霽想要組建這樣一個暗影里的組織, 並不是不可能的。

  光明固然受人所敬,但陰影的手段卻要更自如一些。人是要面子的動物,有些事聽起來很荒謬可笑,可偏偏世人就是吃這一套。荀玉卿在現代聽過這麼一句話,是說女大學生晚上去陪酒聽起來很低俗,但是陪酒女每天都去大學聽課,聽起來就很正能量,其實兩者並沒有什麼區別。

  雖說是個段子,但從很多方面來講,也可見人們的心態。

  洛秋霽本就不是什麼拘泥於俗禮的人,他會想要私下建造這樣一個組織並不奇怪,尤其是鄭宿,鄭宿當真能將他重傷至此嗎?

  人一旦起了疑心,什麼風吹糙動都會忍不住聯想一下。

  如果說洛秋霽建造這個組織,是為了叫江湖恐懼,給自己有些許底氣,那就很能說明這個組織的情況,也很能說明自己當時的猜測。這個組織是為了做一些無法見光當時又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屠七不是什麼好東西,殺死林崧之後,洛秋霽反悔了,所以讓他蹦躂出江湖,好借刀殺人讓歲棲白宰了他。而柳劍秋只是喜歡歲棲白,反倒容易操控的很,而且歲棲白在他手裡並不會出任何事……

  若是叫柳劍秋羈絆住歲棲白,既不會傷了他,又不妨礙洛秋霽做事。

  荀玉卿忽然想起了江浸月給自己下毒的那件事來,他忍不住想起藍千琊,玄天教找自己不會太難,可是藍千琊至今卻仍然毫無動靜,如果說是洛秋霽約束著他,那也就能夠說通了。

  當初在葛元石家中那些英雄好漢也只是中了迷藥,而自己身上的□□更是有些兒戲,葛元石的問話,洛秋霽肯定的回答……

  荀玉卿只覺得頭腦發脹,疼痛不已,慢慢分析過來,好似洛秋霽就是幕後黑手,可是卻又覺得有些地方說不太清楚,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用過腦子了,除了初來乍到的時候,面對藍千琊那時時刻驚心吊膽,之後行走江湖,再沒有人給他這樣的壓迫感了。

  難道真的是洛秋霽……

  不知道為什麼,荀玉卿想起了與洛秋霽的幾面,想起他端著煙管氣定神閒的模樣,想起他身受重傷仍不緩不慢的神態,心中忽然充滿了一種難以言喻的畏怯與退縮。

  洛秋霽與歲棲白是截然不同的兩種類型,歲棲白生性剛直,為人寬容,只要不做惡事,哪怕你瞧他不順眼,當面辱罵他也是尋常小事,葛元石那事就是最好的證明,只是許多人敬畏他,哪有人敢當面罵他,也只有在生死攸關的時候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這才破罐破摔。

  可是洛秋霽。

  洛秋霽可不好說了。

  他為人處世厲害的很,又是歲棲白的好朋友,耍些無關緊要的手段,只要盡在把握之中,絕對是做得出來的。而且有趣的是,這種組織成立之後,最不可能懷疑的人就是他,洛秋霽本身就是武林盟主,他何必要扶持一個以利益驅動的組織來與自己為難。

  一個足以令江湖恐懼的組織,縱然沒有任何實權,但誰也不會想上去圍攻,因為怕波及自己,自掃門前雪實在是每個人跨不過去的命門,縱然有古道熱腸,俠肝義膽的好漢,但能有多少呢。

  而且陰影之中的組織,做任何事情都方便的多,就好像流沙一樣,潰散各地,必要時聚集起來。

  但若洛秋霽真的是想做些實事呢,那麼這個組織存在的就很有趣了。

  因為武林盟主會遇到的阻礙,這個組織都不會遇到;而這個組織會遇到的困難,武林盟主卻又能輕而易舉的化解。

  荀玉卿長出了一口氣,他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因為他實在沒有把握對方就是洛秋霽,也許是自己想的太多了呢,也許並不是洛秋霽,其實還有很多很多地方是說不通的,是對不上的……

  可是……

  如果不是洛秋霽,他又為何故意說對方喜歡自己……這樣的一樁陰謀之下,洛秋霽卻忽然將一切說成了兒女情長,不但牽強,還叫人有些好笑,但是能有什麼比兒女情長更容易使人昏頭腦脹的話題。

  「玉卿?」

  秦雁輕輕拍了拍荀玉卿的手,他的臉上充滿了擔憂與關懷,從懷中掏出了一條絲巾,為他擦了擦臉上的冷汗,柔聲道:「你出了很多很多汗,怎麼了?是想到了什麼嗎?我看你好像有心事。」

  「沒有。」荀玉卿搖了搖頭,勉強笑道,「我只是……我只是很擔心小木,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你請了什麼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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