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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慕容紙眼中閃過一絲悲哀:“你我這十年間,所作所為不都是在害人傷己?你遇見那個人,而我……與其那樣,當初留在我身邊不好嗎?還是說,你只是不後悔與那人相遇?”

  “阿紙,不是的。我只是覺得,若我從來沒有離開過聽雪宮,有很多道理,我永遠也不會懂得。”

  “沒有入朝為官,就不會知道仕途艱辛、人心險惡;沒有站到過高處,也就不會知道繁華易散浮雲遮眼;沒有愛過不該愛的人,自然也就永遠不會知道兩情相悅的喜樂安寧,也不會知道我家阿紙有多可愛,我到底是有多喜歡多迷戀你了?!”

  “誰、誰跟你兩情相悅!都在胡說什麼……結果,不還是拿我跟別人比?”

  “不是拿你跟別人比。”謝律莞爾:“只是阿紙你想啊,誰也是如此,一路上不遇到幾個錯的,怎麼能確定誰是對的?”

  “……”

  “我若是不曾出去,不曾遇到那麼多事情,不曾高高在上亦不曾淪落窘境,就算是當初聽話,在雪山平平淡淡守著你過一輩子,恐怕也永遠不會知道自己是如何的身在福中不知福;永遠不會知道每日能擁你入懷,是幾世修來的福氣。”

  “所以說,像我這種人啊,多少就該是出去買個教訓的,才能學得會好好珍惜。”

  “只是,讓你白受了那麼久的委屈,都是我當年年少輕狂。阿紙,我保證,以後一定全補給你好不好?我……欠你那些年的陪伴,讓你為我傷心落淚的日子,讓你一個人孤零零的日子,我將來全部都補給你,全部加倍補償給你,好不好?”

  ……

  “可、可是……”

  “可是我……”

  謝律摟緊他:“我知道,阿紙你在想什麼,我都知道。”

  “說我不妒忌……肯定是騙人的。我當然妒忌唐濟,更討厭死了那個齊琰,包括夜璞那小子。”

  “我跟夜璞――謝律!你!我跟夜璞他清清白白!你怎麼能――”

  “好好好~別生氣別生氣,我嫉妒他嘛!提一下而已,你瞧瞧你!就差蹦起來咬我了!”

  “夜璞他、他只是徒兒,誰叫你、誰叫你亂說!”

  “好啦好啦,咱們不生氣~咳,總之,整件事若往好處想的話――你看,那楓葉山莊莊主才貌性情皆為不凡,齊琰脾氣雖糟糕,可樣子也不錯,更別說小阿瀝小夜璞都是美人,可阿紙你還是最喜歡一無是處的我,這樣我才開心、才踏實啊!”

  “你――”

  “終歸,比起你十年之間閉門不出,只有我才喜歡我;我倒是寧可是如今這樣。否則,你這輩子除了你師父就見過我一個,我怎麼知道你到底是真喜歡我,還是只是因為沒得選?”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只是沒得選!謝律你、你如今還說這話,簡直是混帳!”

  “好好好,是我混混帳,是我混帳~”

  “像你這種人!我幹嘛要跟你說……我也真是、真是蠢!”

  “哈哈哈怎麼會啦,我家阿紙最聰明了……”

  鬧了一會兒。謝律幫慕容紙穿好衣服,又細細編好了長發。

  “阿紙,瞧,弄好了!別板著臉嘛!”

  “……”

  “怎麼了?”

  “你過去在京城,曾見過寧王那樣的人,亦見過比洛京城還要繁華的樓宇宮殿。”

  “嗯?”

  “真的……甘心一輩子在我雪山待得住麼?你曾說過京城的雪,說過邊疆的大漠孤煙和葡萄美酒,更莫說京畿之地的名人雅士。便不是那個人,其餘人等樣貌才情,想來許多也遠勝於我。”

  “哪有!才沒人能跟你比!”

  慕容紙抿了抿唇:“我……我不過是個離不開雪山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沒見過世面,沒才華也沒有趣。你既見過那種……又怎麼會還願意留在我身邊?”

  “呵,呵呵呵,”謝律卻突然出人意外地笑了起來,笑了幾聲,正色道:“這才穿好衣服,阿紙你又想脫了是不是?!”

  “?”

  “是不是非得我一遍又一遍用身體告訴你,你到底有多好?”

  “不……不不不,”慕容紙脊背發毛,顫抖著嗓子:“不、不要了!”

  剛才那樣還不夠?!這人的身子是鐵打的麼!

  再縱慾下去,要死人了好麼?

  總之,混蛋!

  被謝律強硬地牽著拽著袖子踏上乖乖回家的路,慕容紙一路深埋著頭。

  當終於穿出層林時,明媚的陽光透過樹影,照在無人的小路上。周圍一片翠意,偶爾幾聲鳥鳴,那個人拽著他的手,手心灼熱。

  似乎這樣拉著他,就可以跟他走,去哪裡都好,去哪裡都沒關係。

  嗯……還在怕什麼呢?還在不安什麼呢?

  他都已經拉著自己的手,當面跟寧王坦白了。管那人信不信,起碼自己要的,起碼謝律能做的,都做了。

  他真的以後都不會再騙自己了,再也不會了。

  ……

  “謝律。”

  “嗯?”謝律笑眯眯湊過來:“阿紙想跟我說什麼?洗耳恭聽。”

  “其實我、我也不是不能跟你去別的地方。”

  “什麼?”

  “我說,”慕容紙抬起頭來,黑瞳帶著一絲堅定的光華:“反正我們如今已經有了《丹芷方》,也不一定……一輩子都要待在雪山上的。你若真喜歡暢遊天下,喜歡外面的繁華,大不了……我陪你去看就是了。”

  “哎?”

  “只要你不嫌棄我什麼都不懂,只要你不覺得我麻煩。什麼大漠孤煙,什麼葡萄美酒,什麼奇峰險峻,什麼五色深潭,若你肯帶我去看,我、我也……”

  “阿紙!”謝律當即一臉的感動,差點要把慕容紙抱起來轉圈圈,馬上卻靈光一轉――等等,不是又在試探我吧?

  “那、那個不去也沒關係的!真的!若對你身體不好,那就不要去了!我在雪山上不會悶的,我絕對不會貪戀外面的美景……”

  慕容紙瞪了他一眼。

  “咳……阿紙,你說的是真的?”

  “我又不是!整天撒謊!”

  “呃……”

  “總之!”慕容紙轉過身子,耳根有一絲緋紅:“那個……我們回去再慢慢作打算吧,反正,時間還長得很呢。”

  嗯!是啊,謝律開心,時間還長得很呢。

  ……

  “阿紙,你再看這兩個呢?二取一,你覺得帶哪個走?”

  “這些……難不成都是你當日從楓葉山莊偷出來的?”

  “阿紙,是拿,是拿!不是偷!”

  慕容紙白了他一眼。謝律笑眯眯地將面前陳列一排幾樣精巧小物精挑細選了,將選好的塞進他的包袱。

  之前從唐濟的藏寶閣順手牽羊的東西大多已賣了換成銀票,仍舊留在謝律手中的幾樣,不是太過精巧沒有買家出得起那個高價,就是本身有瑕疵,不好尋買主。

  比如慕容紙手中托著的,那原先被供在楓葉山莊藏寶閣盡頭的碎成兩半的兩塊蝴蝶玉,便是如此了。

  “盒子上刻著‘無心之失’,該是誰失手打碎的吧。可惜了,若非如此,這東西肯定價值連城。”

  而當下雖然碎了,可兩片蝴蝶各自穿著一個繩子,仍是兩枚亮晶晶、很好看的紅色吊墜。

  “阿紙,咱們一人拿一半吧。”

  “嗯?”

  “此番離宮,去哪兒都山高路遠,萬一遇到什麼不測,比如哪天我們失散了,可以靠這個‘碎玉重圓’來相認啊!”

  慕容紙皺眉:“你也真是,還沒走呢,就想什麼失散啊?就算是失散了……我會認不出你來,還要靠這種東西?”

  “也是。”謝律撓了撓頭:“而且,若我們有朝一日真的失散了,都回聽雪宮來不就能重逢了總歸?這雪山總不能被搬了吧,這偌大的宮殿總不能不在了吧。那阿紙,咱們就這麼說好了哦!”

  “不過――”他轉念又一想:“我們此番跑了,寧王必然暴怒。說不定他將來成了天子,這聽雪宮多半是會被他占了改成避暑行宮的。若是我們再回聽雪宮,豈不是被他見一個抓一個,見一雙抓一雙?若是那樣的話,阿紙,我們要在哪裡相約呢?”

  “我大概會在……會在山下小鎮吧。”

  “山下小鎮?”

  “嗯,在買燒鵝的地方等你。”

  “……”

  “你那麼喜歡那個鵝,總不至於……這輩子都不去吃了吧。再不濟,去洛京城賣桂花糕的芸香坊等你。我就不信……”

  “啊哈哈,若是如此,我就也在山下小鎮賣糖餅的地方等阿紙了!”

  “可,若都在山下小鎮也還好了。若我在洛京城等你,你在小鎮賣糖餅的地方等我,我們豈不是永遠都遇不到了?”

  “阿紙你還真在擔心這個啊?”謝律一把抱住他笑道:“我哪像你那樣榆木腦袋啊!我那麼聰明,肯定不會總站在一個地方傻等,肯定是會去阿紙你可能會找我的地方找你的啊!”

  “你說誰榆木腦袋!”

  “我錯啦,別生嘛――啊!痛痛痛……”

  ……

  [正文 第69章]

  “師父,您這些天煉出那麼多紅藥丸來做什麼?”

  夜璞整日裡看著藥房煙霧裊裊,很是不解。

  “噓,咱們要出門,”謝律拉住他,小聲看向門外遠處逗著孩子玩的阿瀝:“這事你知道就好,千萬不要讓小阿瀝聽見了。”

  “出門?”

  沒錯。包袱都收好了,等足夠的紅藥丸準備就緒,咱們抱了昭昭就跑!

  只可惜啊~這次是真的不能帶著小阿瀝了,否則有他跟著的話,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他主子也馬上就知道了吧。

  “咱們……不再回來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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