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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徒兒想過後果的!”那齊琰挺直腰杆委屈道:“徒兒一人做事一人當!大不了我的一條命賠給他就是了!”

  唐濟聞言頓覺心累。

  “琰兒!一命抵一命,你覺得楓葉山莊就與此事脫得了干係了?旁人就會覺得這真是你二人的私人恩怨了?你是楓葉山莊徒兒,所做之事,在江湖中人眼中便都是楓葉山莊指示的,是我指使的――你都老大不小的了,怎能還成日做事如此衝動不經思索?若讓山莊清譽毀於一旦該如何是好?”

  “師父怕什麼?他聽雪宮反正統共就一個師父兩個徒弟,最多再加上那個什麼鎮遠大將軍,大不了一起弄死不就得了?又不是什麼名門正派,也沒有什麼江湖往來,誰會來替他們伸冤尋仇啊?難不成要那整個聽雪宮的殭屍給他們師徒幾個尋仇麼?”

  “琰兒!我楓葉山莊雖在江湖地位不凡,但我從前如何教你的?我們乃名門正派,怎可生出高屋瓴偉便仗勢欺人之心?更莫說是我楓葉山莊專程上門邀請人家下山做客,若是將人在山莊中謀害,你讓江湖眾人今後還如何看待我們?”

  “看待看待!但師父您真的在意外面的眼光麼――所謂‘名門正派’,哪個是全然一塵不染的?楓葉山莊便是仗勢欺人,滅個小小的聽雪宮,徒兒也相信江湖上下沒人說得出什麼!師父滿口大道理,遲遲不願下手,只怕是――只怕是師父你自己捨不得吧?!”

  “你――”

  “師父,徒兒說的難道不對麼?!這些年來,您有太多機會可以結果那魔頭性命,可是師父自始至終根本從未對他動過殺心!徒兒實在不明白師父您到底是怎麼想的!他那般迫害於你,你為何不向他尋仇?”

  “琰兒,慕容紙他……未曾迫害過為師。”

  “怎麼沒有?師父當年被那魔頭囚於聽雪宮中整整一年,此事師父說因為那人救過您性命,所以兩兩相抵。但上次武林會盟前夕,師父盟主之位本志在必得,卻被慕容紙剜去了一隻眼睛,毀了楓葉山莊多年心血經營!亦毀了師父無量前程!如此深仇大恨,師父武功分明遠在那魔頭之上,為何不找那魔頭討回?!”

  “琰兒,事情……並非你想的那樣。有些事,師父過去一直不曾與你細說,若是、若是能早些跟你說了,或許你當年也不會……只是,為師一念之差,事到如今……更越發難以啟齒。”

  唐濟長嘆一聲,以手遮面,似是愧頓難當。

  “師父……您要跟徒兒說什麼?”齊琰臉色一白,驚恐不安。

  而竹林後的謝律此刻亦是屏息凝視,生怕聽漏了一個字。

  “此事若說……便要從頭說起了。”

  唐濟垂眸,娓娓道來:

  “為師雖為庶母所生,但從小父親便總誇我在兄弟之中天資最高,十三歲時便做主替我娶了年長几歲的凌微樓大小姐為妻,希望將來我能與妻子一同執掌楓葉山莊。只可惜,我那時年少、醉心武學,不解妻子深閨寂寞,就連妻子何時投入了大哥的懷抱……也懵然無知。”

  “而之後那事,鬧得滿城風雨,你定聽人說起過,我也不用跟你多說……總之,妻子和兄長偽造了證據,聯手誣害我jian殺黃長老之女,並於事情敗露後又毒害了黃長老。因看似證據確鑿,山莊內外無一人肯信我清白,那時我眾叛親離、武功被廢,拼死從地牢逃出,拖著重傷殘軀之際誤入雪山,便是慕容宮主他……救回了我一條性命。”

  “初到聽雪宮時,我整個人萬念俱灰,全賴慕容宮主替我醫傷治病,每日給我念書讀詩、逗我開懷。待我身子稍稍恢復了些,他又教我聽雪宮的調息心脈,幫我恢復武功。”

  “那段日子,我都在聽雪宮中與慕容宮主相依為命,因有感慕容宮主再造之恩,曾答應過他要一生留在雪山上陪他,亦曾發過誓……若有違誓言,這條命任賠給他,無有怨言。”

  ……你說什麼?

  謝律十指扣進竹子瞪大眼,直聽得妒火中燒。

  阿紙,你給他醫傷治病也就罷了,竟還給他“念書讀詩”、“逗他開懷”?

  因為從來都是謝律逗著阿紙玩,他都不知道,原來阿紙平日裡呆呆的模樣,卻還會逗人開心的?

  那怎麼都沒逗過我?這明擺著偏心!

  而且啊,這下聽唐濟親口說來,終於是坐實了的――果然慕容紙在自己之後還有過別人!

  不但對這個唐濟百般照顧,還曾要他留下來陪著他,甚至類似“如果敢跑的話殺了你”這種話也跟他說過?!

  嗚……可惡!好不甘心啊!

  為什麼這個美人莊主會跟我有相似的待遇啊?!難道我不應該是最特殊的嗎?不應該是無可替代的才對嗎?!

  謝律默默想著這個唐濟大美人病怏怏躺在聽雪宮中,慕容紙認真仔細照顧他的場景。想著聽雪宮的每一處他原以為是屬於自己與慕容紙的地方,也許早都沾染過屬於唐濟的種種痕跡。

  而那個時候唐濟還沒瘸還沒瞎,該是容貌絕世,笑容溫潤。與阿紙在那聽雪宮中如何纏綿……那等美人,叫阿紙之後如何能忘得了?

  啊啊啊啊……不行!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要殺人了!

  [正文 第25章 的劇情就可以順利掛了。]

  “後來,我傷好之後,心系所蒙不白之冤,決心下山報仇雪恨……並非是如傳聞中那般‘逃’出聽雪宮,我是自己答應了慕容宮主,復仇之後便會回到他身邊,也是他親自開門送我下的山。我自己那時……亦是真的打算事後要回去聽雪宮,一生一世陪在他左右的。”

  “什麼?師父你、你竟想要回他身邊……?徒兒不信!”

  不單是齊琰搖搖欲墜不願相信,謝律也早已鼓著腮把手中抱著的竹子生生刮去了長長一層皮。

  胡說!胡說胡說你這分明都是一派胡言!你才不想回去雪山呢!你要想回去肯定早回去了!怎麼還會在這裡?又怎麼弄得跟阿紙差點老死不相往來的!

  你就是個騙子!大騙子!

  “我當年……是真的想要回去的。”

  “只是,真相大白於眾那日,妻子羞憤自縊,留下一雙兒女無人照顧。大哥被逐出家門,而父親亦因打擊過大病重不起。父親共生了四個兒子,三弟早年離家私奔音信全無,四弟為官在洛川治水不能回來,偌大山莊一時群龍無首,也只好…由我代為執掌。”

  “可一旦坐上莊主之位,便從此騎虎難下。山莊事情繁多,樁樁件件身不由己,如此便很快又過去了一年多,送走老父之後,我一直想要讓了這莊主之位,可偌大山莊,卻無一人可以繼任服眾。我縱然想走,卻始終也走不了。”

  “畢竟……楓葉山莊經營百年,許多長老都是從小看著我長大的;上下僕從、管事下人,亦大多都是世代服侍,全家老小仰仗著山莊過活;就連日常往來的生意,許多都與我家是幾世之交。那麼多人的身家性命繫於山莊,我著實無法為一己私慾丟下大家,一走了之。”

  “再後來……便是慕容宮主來山莊尋我。”

  “他本不能下山,到我面前時已弄得渾身是傷、遍布血污。我愧苦難當,根本無顏面對他……他見我不能回去,便說要取我性命,可到最後……終也只拿了我一隻眼睛而已。”

  “……”

  “琰兒,本就是我背信棄義在前,慕容宮主應當殺我。如此手下留情,已算是對我仁至義盡,我對他……從來只有愧疚,並無半分恨意。只是其他人不知這層干係,都道我必恨他入骨,我也無法一一細說分明而已。”

  唐濟說到這兒,長嘆一聲,揚起一抹落寞的苦笑。

  “今日……為師既然都已說了那麼多,也不怕琰兒你笑話了。這些年來,為師總想著……再過幾年,凌兒就長大了。那孩子聰明伶俐,為人也正直,應該可以放心把山莊交給他。到時候,若是慕容宮主還在雪山,若是他不嫌棄我雙腿已廢……”

  “師父!”齊琰吼道:“您瘋魔了不成嗎?您居然還想著再回那雪山?!”

  是啊!你是瘋了嗎!謝律也想喊。

  居然還敢想著回雪山跟我搶阿紙?!你、你真敢來的話,信不信我現下就殺你滅口啊!

  但是,轉念又一想,幾年後他兒子才長大成人的話……

  那個時候,自己也早就沒了不是麼?

  阿瀝終是寧王府的人,將來遲早要回京城;而夜璞雖然好像是喜歡阿紙的,但恐怕也只是自己瞎猜,誰又知道他會不會有一天也下山而去。

  倘若兩個孩子都走了,還有這人肯在雪山上陪著阿紙,肯對阿紙好,又是像這唐濟這般脾氣溫、心思細膩之人,那……不也挺好的麼?

  是挺好的。

  反正過不了多久阿紙便能把他雙腿治好,又有了紅藥丸,兩人大可以離了雪山相伴雙宿雙飛,唐濟可以帶慕容紙看遍自己來不及帶他去看的秀麗天下。

  更不要說這個人……看來這些年人在楓葉山莊,心卻一直都在聽雪宮中,只是慕容紙並不知道而已。

  他應該待阿紙是真心的。阿紙將來跟他在一起,一定過得很好,大概很快就能把謝律是誰給徹底忘了。

  這不也……挺好的麼。

  謝律無話可說。畢竟這不本就是自己的初衷麼?知道了這樣的結局不是正好可以死得瞑目麼?

  難不成,難不成還要阿紙在自己死後一生一世都獨自一人守在那空寂的聽雪宮中,再也不得半點甜蜜開懷麼?

  明明是這麼想的,謝律卻總還是有乾脆偷偷暗放一刀宰了那個唐濟,讓慕容紙永遠不能再看見他,讓慕容紙永遠不能聽到他這番剖白的衝動。

  而此刻齊琰,已然激憤難當、淚流滿面:“師父,您、您分明是被那個魔頭使了什麼妖法蠱惑了!師父你原有大好的前程,本應領著楓葉山莊獨步江湖萬人艷羨!就算再怎麼感念那魔頭的救命之恩,又怎麼能至於要將一生一世賠進去的地步?”

  “那魔頭的雪山之上,除了他……就只有一宮的殭屍,常人怎麼可能在那裡待上一輩子?他提出那樣的無理要求,根本就是強人所難!何況什麼叫做‘手下留情’?那可是師父的一隻眼睛啊!師父流了那麼多血,疼得滿地打滾,他倒是下得了手!他根本一點點都不知道疼惜師父!師父您竟還為他開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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