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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那時鄭璧玉也在老夫人身邊。

  老夫人眼中含淚,對她道:「玉娘,你是鄭氏嫡女,素有賢德之名,李家不會殺你,我趙家上下幾十口卻難逃此劫。你我婆媳一場,也是緣分,今日一別,陰陽兩隔。若你能見到你的叔父,望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為我趙家內眷說上幾句好話,好歹求他們別糟蹋我們的屍首。」

  鄭璧玉哽咽著點了點頭。

  高牆外火光熊熊,廝殺聲越來越近。

  趙夫人領著所有女眷躲在趙家祠堂里,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幾位公子的姬妾,府中侍女,還有年幼的小娘子和嗷嗷待哺的女嬰,所有人跪地掩面痛哭,瑟瑟發抖。

  「阿洛,別怕。」趙夫人安慰自己平日最疼愛的小孫女,顫抖著遞出毒酒,「喝了這杯酒,就什麼都不用怕了。」

  阿洛已經十五歲了,明白祖母遞上來的是毒酒,嚇得哇哇大哭。

  一屋子的女眷跟著一起放聲大哭,一派淒涼。

  就在這時,大門上忽然傳來踹門聲,士兵在外面大叫大嚷著要衝進祠堂,粗野的污言穢語此起彼伏。

  女眷們一臉驚恐,失聲驚叫。

  鄭璧玉和自己的侍從站在一邊,沒有上前。

  從趙家敗落的那一刻起,她就和趙家人沒什麼關係了。

  趙夫人臉色發白,抓住阿洛,掰開她的嘴巴,哭著道:「阿洛,乖,喝了它,你就不用受罪了。」

  阿洛啼哭不止,卻也懂得祖母這是不忍看她被亂兵蹂躪,慢慢張開嘴巴。

  「趙夫人,且慢!」

  一道稚嫩的的聲音突然響起,似夏日初熟的果子,甜淨清脆。

  鄭璧玉循聲望去。

  門外的吵嚷聲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下來,大門被打開,一個身穿縹色圓領錦袍、頭戴蓮花碧玉冠的少年走了進來。

  等少年走近,鄭璧玉發現對方原來是個嬌俏明媚、膚光如雪的小娘子。

  小娘子走到趙夫人面前,朝她揖禮,道:「老夫人有禮了。方才驚嚇到了老夫人,老夫人勿怪,我已經讓外人退出祠堂,他們不會再來了。」

  趙夫人呆呆地看著小娘子。

  小娘子看一眼哭得撕心裂肺的阿洛:「阿姐這般好年紀,老夫人真的忍心讓她為趙家陪葬?」

  趙夫人低頭看著阿洛,祖孫倆抱頭痛哭。

  小娘子道:「老夫人放心,今天我守在這裡,沒人敢輕慢諸位。」

  她示意身後的侍從。

  侍從們進屋,收走所有女眷跟前的毒酒,恭敬地退了出去。

  小娘子也走了出去,侍從搬來一張交椅,她一撩袍角,大馬金刀地坐在交椅上,腳尖卻懸在半空,沒夠著地。

  她咳嗽了一聲。

  侍從挪了把杌子在她腳下,小娘子踩著杌子,正襟危坐。

  高牆之外到處是喊殺的士兵,夜色暗沉,隆煙滾滾,小娘子一坐坐到半夜。

  期間不時有亂兵帶著一臉猥瑣的奸笑衝進祠堂,小娘子的侍從立馬上前:「女公子在此,誰敢放肆?」

  亂兵們嚇得掉頭就跑。

  到了後半夜,門外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一群膀大腰圓的士兵簇擁著一個手握金錘的青年走了進來。

  青年挺拔健壯,戎裝下肌肉虬張,大踏步走到小娘子面前。

  祠堂里的趙家女眷看到來人,渾身哆嗦。

  鄭璧玉認得青年,李家小霸王殺人如麻,惡名遠播,趙家的小公子就死在他的雙錘之下。

  李仲虔直奔向長廊,渾身是血,滿臉陰戾,一開口,卻是溫和的語調:「在這裡做什麼?」

  小娘子站起身:「阿兄,你受傷了?」

  李仲虔隨手抹了下袖子上的血:「別人的血……這裡亂糟糟的,你別待在這裡,我讓謝超送你回去。」

  小娘子搖搖頭,「趙家女眷都在祠堂,我得守著她們。」

  鄭璧玉以為李仲虔會斥責小娘子胡鬧,然而他一句責怪的話都沒說,點點頭,吩咐部下:「謝超留下,誰敢衝撞七娘,格殺勿論。」

  囑咐了幾句,李仲虔提著染血的雙錘匆匆離開。

  小娘子接著坐回交椅上,一直守到天亮。

  第二天,鄭璧玉跟著鄭家派來接她的人離開。

  後來母親告訴她,趙家的女眷保住了貞潔,沒有尋死。李家並沒有對趙家趕盡殺絕,歸還了趙家的老宅和護衛奴僕,讓他們回老家安置。

  ……

  鄭璧玉回憶完往事,看著李玄貞。

  「殿下,七公主救了趙家女眷,卻從未提起此事。後來,她還救了盧家、呂家、孫家的女眷……」

  「那年我生產,殿下在外征戰,城裡有叛軍出沒,堵住了城門,城中人心惶惶,十一歲的七公主派人照顧我和其他婦孺,自己帶著護衛登上城牆,勸說、威懾叛軍。」

  鄭璧玉永遠不會忘記當時城中那種沉重壓抑、大禍臨頭的絕望氣氛。

  府里人仰馬翻,李德的妾侍們只會啼哭,有人鬧著要投降,李瑤英下令斬殺要去打開城門的內應,以李家女公子的身份召集城中人馬,在城牆上守了十多天。

  鄭璧玉生產過後,咬牙下床,打算也去城牆上守著,她是李玄貞的妻子,不能讓李仲虔的妹妹太出風頭。

  侍女扶著她走到城牆下,她抬起頭,看到城牆上那個一身獵裝、沐浴在燦爛烈日下的少女,忽然想起第一次見到李瑤英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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