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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雪嵐到底還是湊上來,啄木鳥似的親了一口,哂道:「子彈不過小意思,你要多少,只管開口。但只一樣,先陪我吃了飯再去。」

  宣懷風一看牆上的掛鍾,已偏了午飯時間,腹中也是飢餓。

  於是叫廚房準備飯菜上來。

  兩人就坐在房裡,和和睦睦吃了一頓午飯。

  飯後歇了一會,白雪嵐就叫個聽差去把宋壬喊來,並帶些子彈給宣副官練槍。

  片刻,宋壬就過來了,一進門,把兩手滿捧著的四盒壘起的子彈先放在桌上,啪地立正,昂頭挺胸敬禮,吆著嗓子喊:「總長好!宣副官好!」

  那大嗓門把宣懷風唬了一跳,剛喝入口的一口普洱茶差點都走到氣管去。

  白雪嵐見他頻頻蹙眉撫喉,又因為有不熟悉的人在,怕失了儀態,強忍著咳嗽,連臉都掙紅了,又好笑又心疼,忙伸過手來,一邊幫他順背,一邊說:「沒什麼大事,你別急。這個叫宋壬,是我從山東那頭調過來的,昨天剛到。我現在叫他當這邊的護兵頭兒。山東人嗓門大,做事粗,你得忍耐一點。」

  宣懷風好不容易息了喘,抬頭去打量。

  眼前這人,比普通人高大,骨架大,肩膀也寬,長槍掛在他背上,那叫大小正好合適。臉上五官有些醜陋,但兩眼極有神,倒襯出一股子雄糾糾的英氣來。

  不由點頭。

  他知道白雪嵐家在東邊是很有軍事勢力的,山東更是根基,若說從山東調過來,那多半是白雪嵐那當總司令的伯伯手下使過的兵了,便問:「上過戰場吧?」

  白雪嵐笑笑,「何止呢,連同他這次帶過來的那些兄弟,都是死人堆里爬滾過來的。」

  他輕描淡寫的,宣懷風卻留了心。

  那些煙土毒品販子被白雪嵐擋了財路,恐怕正在公館外面烏雞眼似的盯著,恨不得把白雪嵐拆皮煎骨。

  白雪嵐現在調這些人來,可見也是明白自己處境極其危險的。

  唯獨如此,這偏向虎山行的氣魄卻更可敬了。

  再一對比,自己所糾結者,只不過幾分私情,幾分躲躲閃閃的不甘不快,實在渺小。

  至於早前那點子無理取鬧的任性,更顯得可惡了。

  宣懷風向來是待人寬,待己嚴的,回憶自己的惡行,對白雪嵐忽然越發地無地自容起來。

  心裡亂亂想著,一邊和那新來的護兵領隊宋壬叮囑了兩句,不外乎好好保護總長,千萬細心而已。

  白雪嵐忽然在一旁說:「既見過面,以後熟悉的機會多得是。宋壬,宣副官要練槍,你叫人準備幾個新靶,別老用舊的。」

  宋壬又啪地立正敬禮,剛要說話。

  白雪嵐擺擺手,「得了,這不是軍隊,你少來這套驚天動地的玩意。以後這些規矩能免則免,別一天到晚弄得我們也跟著緊張。」

  宋壬點頭,說了一聲「明白」,這次沒再敬禮,重新又把桌上的幾盒子彈拿起來,精神抖擻地走了。

  宋壬一走,白雪嵐就挨過來,炯炯有神地掃視著,問:「怎麼和個剛見面的男人說幾句話,就這個表情了呢?」

  宣懷風一怔,「什麼這個那個的表情?」

  白雪嵐似笑非笑,問他:「你瞅著人家,都瞅到出神了,還問我?」

  宣懷風說:「我和他說話,不瞅著他,難道瞅著你?大概剛才在想些事,懵了一下。」

  白雪嵐就追問:「想些事?想什麼事?」

  宣懷風心裡雖然對白雪嵐很有些愧疚,卻實在不能這樣當面說出來。

  尤其白雪嵐這樣不放過的打破砂鍋問到底,任誰也難開口。

  宣懷風說:「我只是在想,既然有了這些新調過來的,公館原先那些護兵,你是不是該調到別的部去。」

  白雪嵐說:「我在他們身上也花了不少鈔票,都餵熟了,放出去可惜。儘管留著,又不是養不起。說到底,他們也並不很糟,只是血見得少,缺了點殺氣。如今換一批夠殺氣的來,事情就有意思多了。」眼睛淡淡笑著,倏忽耀出一點狠光。

  宣懷風看得心頭一凜。

  瞬間,那會把人刺痛的光芒又隱去了,仍是那微笑自若的英俊男人。

  白雪嵐便又問:「到底想什麼?」

  宣懷風不耐煩他這樣問,皺眉說:「不是已經說了嗎?你要問上多少次?」

  白雪嵐說:「你別瞞我。」

  宣懷風說:「我怎麼瞞你了?」

  白雪嵐說:「你要是沒瞞我,怎麼眼睛只往下看呢?」

  宣懷風一仔細想,果然,自己眼睛就是一直垂著的,直盯著地板。

  不禁莞爾一笑,伸手將貼到臉邊的白雪嵐輕輕往外一推,站起來說:「兩個大男人,說這些小肚雞腸的話,不嫌憋屈嗎?倒不如正經的練練槍,長點本事。我今天定要打出十環的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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