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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記起青山那半月形光光的腦門,還有他那兇狠的眼神,心裡就是一陣厭惡——那人,明擺著就是來挑釁的,而他們這些人,又憑什麼要退讓?

  想起周牧雲,阿俏更是一陣心潮澎湃:眼前的這些人,在這歌舞昇平的世界裡,恣意享受太平人生,卻不知道他們的平安其實是不少人在背後,在那些旁人輕易看不見的地方默默守護的。

  所以他們憑什麼不該去爭一口氣?

  想到這裡,阿俏突然冒出一句:「我能行!」

  旁人聽見她這一句免不了嚇了一跳。

  阿俏卻抬起雙眼,自信地說:「我的刀功還行,說得過去。」

  剛才旁人謙虛,那是自謙,然而突然冒出來一個這麼不謙虛的,旁人看阿俏的眼光,卻更多些質疑。

  「喲,原來是阮小姐啊!」

  「也難怪,阮小姐畢竟年輕,初生牛犢不怕虎,怕也是有的。」

  阿俏全不理會這些議論,望著黃朋義,微笑著說:「黃會長,怎樣,要不要我給大傢伙兒演示一下。」

  她也不等黃朋義答應,當即轉頭:「拜託,誰能去取一副砧板,一把廚刀,再……再帶一條黃瓜來!」

  她一說「黃瓜」,旁人就知道她要做什麼——學廚之人,練刀功入門的,蓑衣黃瓜。

  蓑衣黃瓜是用蓑衣花刀切成,切出的瓜片薄如紙張,卻連而不斷,一根黃花切完之後能延至三四尺長。

  當時便有人想:這切蓑衣黃瓜,人人都會,又有什麼的特別的。

  可這話他們又不能說,說了豈不就是打自己的臉了?

  只見阿俏要到她需要的工具和材料之後,伸手試了試廚刀的重量,看看覺得沒問題,當即伸手,去取了一條帕子,三疊兩疊,折成細細一條,蒙在自己眼上。

  旁觀的都是頗有經驗的廚子,知道阿俏這麼做,頗有炫技的成分——可是考校刀功,不就是在考炫技麼。

  另有些人見阿俏年輕,大多不肯信她真的能蒙著眼將這一趟蓑衣黃瓜切下來——人家練了十幾年刀功的老師傅能做得出來,她看著不過是個二十未滿的小丫頭,難道能打出娘胎起就在練刀功?

  阿俏卻不急不躁,伸手去抹了抹案上黃瓜的短長,然後開始下刀。

  頭兩刀阿俏下得很是小心,切完之後還稍許比了比下刀的深淺,緊接著,她的刀法突然快了起來。因為這蓑衣黃瓜講究連而不斷,每一刀都不會將黃瓜切穿,因此聽不見刀刃敲擊案板,只聽見細而有節奏的「沙沙」聲,瞬間整個一條黃瓜已經切完,阿俏放下刀,將整條黃瓜翻過來,換了個斜角,繼續切。又是一通細微的「沙沙」聲之後,阿俏放下刀,解下眼上的帕子,雙手將黃花的兩端一提,將整個切成蓑衣花刀的黃瓜提了起來。

  果然,黃瓜從中未斷,而且切出的每一片似斷實連的黃瓜薄片,都非常勻淨,一樣厚薄。

  ——這,真是下了十幾年苦功才練得出來的本事啊!

  圍觀的廚子都是高手,自然明白其中的關竅。他們唯一不明白的,就是阿俏這小小年紀,這身本事到底是怎麼練出來的。

  既想不明白,就只能當人家是天賦了。黃朋義看得目瞪口呆之際,開口朗聲問:「還有哪位,自忖這廚刀上的功夫,能強得過阮小姐的麼?」

  無人接口。

  這對陣青山的人選,便就這樣定了下來。

  第二天,阿俏帶上了自己準備的廚刀廚具,去了錦江飯店。

  她一進大廳,就聽見青山在不滿地咆哮,指手畫腳地向通譯比劃著名說了一大堆話。

  那通譯顫巍巍地翻譯出來,說:「青山先生問,你們為什麼派了一個女人出來,和他對陣,這不是侮辱他麼?」

  青山夫人正立在青山身邊,見丈夫這樣激動,忍不住也嘆口氣,望向阿俏的眼光里,都是歉意。

  這話也被別的通譯轉告給了其他金髮碧眼的洋人,當即有人回應了:「男人,女人?切菜……這有很大關係嗎?」

  「當然有關係!」青山繼續暴跳,「女人,女人有什麼資格……?」

  「別忘了,你們大家現在在的這間大飯店,創始人與所有者,就是位女性!」阿俏在青山不遠處,淡淡地補了一句,「您什麼時候擁有過這麼大一間飯店麼?」

  青山當然沒有。

  「那你憑什麼說女人沒有資格與你對陣?」阿俏冷冷地問。

  青山聽完傳譯,一時語塞。

  「要不,我們先請準備和青山先生比試的這位……女士,先露一兩手,讓他判別一下,是不是足夠做他的對手,好不好?」

  還是那個中國話說得流利,能說會道的洋人開口從中調停。

  阿俏微微點頭。她早已大致料到今天這裡會有這樣的情況發生,畢竟自己年紀小,又是個姑娘家,旁人不信她刀功出眾,恐怕也是有的。

  於是就有飯店的侍應生送了幾塊豆腐,一盆清水上來。

  洋人們看了不懂,不曉得阿俏在弄什麼玄虛,然而中華這一方的人反而都激動起來。

  阿俏伸手指,輕輕地在豆腐表面彈了彈,只見這豆腐軟糯至極,觸手即碎,是典型的「南豆腐」。阿俏伸刀抄起一塊豆腐,隨手拍在案板上,那豆腐瞬間碎成稀爛。

  旁人一片驚呼,阿俏卻淡笑著解釋:「沒關係,我這只是給你們試試看,這豆腐的質地,其實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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